第70章 先文后武(1 / 3)
天启元年三月初六,卯时,文华殿内,卯时的清冷晨光斜切过精雕的窗棂,在御案摊开的《资治通鉴》竹简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沉水香的淡雅气息与墨锭的清苦交织。朱由校端坐蟠龙御座,年轻的信王朱由检侍立一旁,身姿挺拔如新竹。讲官抑扬顿挫的声音回荡::“……《传》曰:‘夫礼乐征伐自天子出。’昔光武中兴,先定河北,收铜马,稳根基,而后方图陇蜀,此先文德而后武功之序也。若恃力强取,虽得之,亦难久守……”
朱由校微微颔首,目光掠过信王那张尚带稚气却眼神清亮、充满求知欲的侧脸。他见由检听得入神,便开口问道:“由检,光武先文后武,稳扎稳打,你以为如何?”
信王朱由检略一思索,恭敬回答:“皇兄,臣弟以为,光武深谋远虑。文治如根,根基不固,武功便是无本之木。正如辽东之事,熊经略筑城屯田,稳固辽西,便是先扎稳根基,再图进取之道。” 他的回答虽显稚嫩,却也能抓住要点,眼神清澈,全然是弟对兄的敬重与请教。
朱由校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昨夜司礼监掌印王安低语的那句“三月初十选秀”带来的思绪暂时被压下。他温和道:“嗯,能见此节,甚好。治国如同栽树,培根固本方能枝繁叶茂。你年纪尚轻,当于此道多用功。”
朱由校猛地回神,手指在泛黄的竹简上划过一道突兀的凹痕。他避开信王微怔而困惑的目光,径直对讲官道:“今日就讲到这里。信王年纪尚幼,《资治通鉴》之论,涉世太深,易移心性。当务之急,是温熟《论语》,明德修身,根基方稳。”
话音落下,在“培养藩屏羽翼”与“防患未然”之间,他已然做出了无声而冷酷的抉择,暂时扼断了通向军政韬略的深入引导。殿外一阵风起,卷落的海棠花瓣扑簌簌撞击着厚重的窗纸,发出细碎而急促的声响,像极了帝王心底那翻涌不息、却终将被权力天平压下的千钧心事。
辰时,选秀开始前,在京城租住的生员张国纪宅邸西跨院的海棠开得正盛,灼灼如火,映着窗内人儿冰封的玉颜。生员张国纪之女张嫣,临窗而坐,指尖捏着一根银针,却久久未落在绷紧的锦缎“松鹤图”上。她入选的消息早在二月便已传开,阖家欣喜若狂,连院中那株老槐都仿佛舒展了几分。岂料宫里的旨意如三月的风,说变就变,硬生生将这“一步登天”的日子推延至三月初十!整整一个月的煎熬等待,足以将最初的雀跃熬成沉甸甸的焦躁与难以言说的怨怼。
“小姐,”贴身侍女捧着新沏的香片,声音小心翼翼,“听巷口卖花的王婆说,陕西澄城那位周知县家的小姐,还在路上紧赶慢赶呢,怕是要误了初十的吉时?”
张嫣轻轻叹了口气,放下针线,眉宇间带着一丝轻愁:“大家都不易。但愿周家姐姐能平安赶到吧。”她想起父亲这几日更加谨小慎微、反复叮嘱她宫中礼仪的模样,心中的压力又重了几分。目光扫过院门外肃立、例行公事前来核验的顺天府小吏,她默默拿起针线,努力让自己的心境平复下来。那点对深宫的憧憬,并未碾碎,只是掺入了几分对未知的敬畏和必须成功的沉重。
河北的官道上,一辆青布骡车在漫天尘土中颠簸前行,车身吱呀作响,仿佛随时要散架。澄城知县周显谟之女周氏,紧攥着粗布车帘一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死死盯着路边那块刻着“保定府界”的斑驳石碑。自西安府启程,已整整二十一个日夜!《大明会典》上“提前三月抵京”的严苛规定,早已被碾碎在身后崎岖漫长的驿道上。
“小姐!前头就是运河码头!咱们弃车换船,顺流直下通州,能抢回半日光景!”车夫嘶哑的喊声穿透风尘。
周氏用力点头,干裂的唇抿成一条线。指尖下意识探入怀中,触到那几枚带着体温、沉甸甸的银铤——那是父亲变卖祖上仅存的几亩薄田所得。密信上的字字泣血犹在眼前:“倾尽所有,托人上下打点,顺天府吏员已允诺通融三日!务必要赶在初十前抵京验身!此乃阖家唯一生路!” 车帘缝隙外,官道两旁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身影渐多,孩童虚弱的啼哭随风钻入,夹杂着陕西赤地千里、饿殍遍野的绝望气息。周氏闭上眼,父亲临别时那句带着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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