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花墙下的瓷片(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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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又落下来了,比昨日网吧檐下的雨更密些,淅淅沥沥打在裱糊铺的青瓦上,碎成千万点银亮的水珠,顺着瓦当坠下来,像谁在檐外抖着一把揉皱的碎银。苏晚蹲在北花墙的墙根下,膝盖抵着湿冷的青石板,指尖抠着砖缝里嵌着的一片碎瓷——瓷片边缘带着点淡青,被雨水泡得润透,在灰蒙蒙的光里泛着冷幽幽的光,像块浸在水里的冰。

“还没找到?”沈砚之拎着半桶清水从铺子里出来,黑布靴的鞋跟碾过积着水的青石板,溅起细小的水花,在他裤脚晕开浅浅的湿痕。他走到苏晚身边,把水桶轻轻放在地上,弯腰往墙根泼了些水,浑浊的泥水泛起浅黄的沫,顺着砖缝往下渗——这是今早苏晚说的,“瓷片沾了潮,釉色才显得出原相,‘苏’字的印子才看得清”。

苏晚没抬头,指尖又往砖缝深处探了探,指甲缝里嵌进些灰褐色的砖屑,磨得指腹发疼。“奶奶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混着雨声,有点发飘,“当年花墙塌的时候,日本人的炸弹炸坏了半个院子,她趁着乱,把一对瓷碗敲碎了,一半埋在墙根最湿的地方,一半裹在第一百只纸鸢里寄给爷爷。她说‘这样不管我走哪儿,不管能不能再见,总有半只碗陪着你,你看见碗,就像看见我’——她跟爷爷是这么说的。”

她说着,忽然停了手,指尖摩挲着砖缝里的青苔,眼里泛起层水汽。“那对碗是当年爷爷从泉亭驿带回来的,粗瓷的,胎厚,磕在桌上能响半天。碗沿描着圈浅蓝,是爷爷自己用青花料画的,画得歪歪扭扭,像条爬不动的虫。一只碗底印着‘沈’,是爷爷的姓,一只印着‘苏’,是奶奶的姓。奶奶总说这对碗看着粗陋,不如城里小姐用的细瓷好看,却天天摆在桌上,盛饭盛汤都用它。她说‘粗瓷经摔,就像咱俩人,磕磕碰碰的,倒能守得长远’。”

沈砚之蹲下来,顺着她指尖的方向往里看。这面花墙是用清末民初的旧砖垒的,砖面坑坑洼洼,积着几十年的青苔,砖缝里嵌着不少细碎的瓷片,有的沾着点淡蓝釉色,有的带着米白胎底,还有的裹着层厚泥,被雨水泡得发胀,像一颗颗埋在土里的星星,只露着点微光。他忽然想起昨天在钱塘旧宅的阁楼里找到的那半只碗——碗沿缺了个斜角,缺口处的釉色崩了点,露出里面的米白粗胎,正好能和苏晚此刻指尖勾着的这片碎瓷对上,连缺口边缘那点被磕碰出的浅白痕迹,都分毫不差。

“在这儿了!”苏晚忽然低呼一声,声音里带着点抑制不住的颤音。她指尖轻轻勾出一片指甲盖大的瓷片,瓷片背面沾着层薄泥,她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擦掉泥污,露出个模糊的“苏”字边儿——左边的“草字头”还剩一半,右边的“办”字只露着个点,却足够辨认。她立刻把瓷片往沈砚之递来的那半只碗上凑,缺口处严丝合缝,像从来没碎过,连釉色的深浅都能连在一起。

沈砚之的喉结狠狠动了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半只碗的边缘。这半只印着“沈”字的碗,是他前几日在祖父书房的暗格里找到的——暗格藏在书架最底层,用一块木板挡着,他也是偶然发现木板松动,才抠出了这个碗。碗底积着层薄薄的灰,碗沿的浅蓝釉色被磨得快要看不见,却在碗心藏着个极细的记号——用细针刻的小纸鸢轮廓,翅膀尖缺了个口,和苏晚裱糊铺檐角挂着的那只一模一样。他当时没懂这记号的意思,只觉得是祖父随手刻的,此刻看着苏晚手里那片带着“苏”字的瓷片,忽然就明白了:爷爷当年在碗心刻下纸鸢,是怕奶奶记不清藏碗的地方,特意留的线索——纸鸢飞向北花墙,碗就藏在纸鸢能看见的地方。

“还有呢,”苏晚没起身,膝盖已经被雨水浸得发凉,她却像没察觉,手指又往旁边的砖缝里探。雨水顺着她的发梢往下滴,落在砖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她的声音带着点发颤,不是冷的,是急的,是怕错过什么的慌,“奶奶说,埋瓷片的时候,她往砖缝里裹了点别的东西——是爷爷送她的第一支发簪的碎片。她说那簪子断了,埋一半在这儿,等于是把自己的半颗心留在这儿,等着爷爷回来找。”

她仰起头,眼里的水汽更重了,却没掉下来,像蒙着层雾的玻璃。“那支簪子是铜的,爷爷年轻的时候在泉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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