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风灯烬处,青丝缠骨(3 / 3)
灯芯不知何时掉了出来,露出个空心的竹管,竹管里塞着张叠成方块的纸,纸是用浆糊粘在管里的,刚才风灯一晃,浆糊松了,纸就露了出来。
苏晚小心翼翼地把纸抽出来,展开时,纸页发出“沙沙”的响,像蝴蝶扇动翅膀。纸上是幅简笔画,画着两个小人站在钱塘江岸,男人手里举着风灯,灯光画得圆圆的,像轮小月亮;女人的发梢缠着红绳,绳头系在风灯杆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张拼好的纸鸢。画的角落写着行字,墨迹浅得几乎看不见,苏晚凑到灯前才看清:“灯烬了,绳不断;人走了,魂不离。”
苏晚忽然想起奶奶的红布帕,帕子边角总在夜里泛着淡淡的光,当时她问奶奶为什么,奶奶笑着说:“这里面混了头发烧的灰,能跟着魂走,不管我在哪儿,你爷爷都能顺着光找到我。”她摸出发间的荷花簪,把两半簪头拼在一起,正好是朵完整的荷花,花瓣的纹路严丝合缝。她把簪子放在画上,簪头的影子落在两个小人的脸上,像把圆了的月亮,把所有的空缺都补上了。
“他们没走远。”沈砚之把风灯重新挂回铺檐的木钩上,红绳在风里轻轻颤动,与屋檐下挂着的纸鸢竹骨碰出细碎的响,“你听,这声音像不像有人在说‘回家’?像不像爷爷在牵着奶奶的手,顺着红绳往回走?”
苏晚没说话,只是把那绺头发小心地缠回红绳里,塞进风灯座,又把那半支荷花簪也放了进去——现在,簪子齐了,头发齐了,念想也齐了。月光落在风灯上,红绳泛着淡淡的银光,像谁的指尖正顺着绳头,一点点往家的方向摸,每摸一下,红绳就颤一下,像在回应。
远处传来钱塘江的潮声,混着老槐树的叶响,像首没唱完的歌,温柔地飘进裱糊铺。沈砚之牵着苏晚的手,站在屋檐下,望着风灯的影子,忽然明白祖父没说出口的话——有些牵挂,不是烧尽的灯芯,不是磨断的纸鸢线,是缠在骨血里的青丝,是系在风灯上的红绳,哪怕青丝成雪,风灯成烬,也会牢牢缠着,等着那个归期,等着把散了的人、断了的念想,重新系成一个圆。
风灯的影子落在地上,与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三只靠在一起的纸鸢,再也不会被风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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