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人面兔(3 / 5)
头吞噬了生命却沉默不语的巨兽。笼子早就被我丢在了山里,那三只人面兔,是死是活,我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我失魂落魄地跑回村子,太阳明晃晃地照着,却让我感觉不到一丝暖意。村口有人看见我,惊呼起来。我爹娘跑出来,抱着我嚎啕大哭,说我活着回来就好。
可我带回来的,真的是“好”吗?
我把山里的经历断断续续地说了,没人相信关于人面兔索命的部分,只当是其他猎人遭遇了不测,我吓傻了胡说八道。他们更愿意相信是遇到了猛兽或是山体滑坡。村里组织人手上山,却连尸体都没找回来,只找到一些破碎的布片和那个被丢弃的空竹笼。
日子似乎慢慢恢复了平静。饥荒渐渐过去,生活重回轨道。我娶了媳妇,生了女儿,给爹娘送了终。那场恐怖的经历,被我死死压在心底最深处,轻易不敢触碰。我只是再也不吃兔子肉,不敢看兔子的眼睛,夜里偶尔会被噩梦惊醒,梦见六张微笑着的脸。
我以为,只要我不说不想,时间终究会冲淡一切,那来自黑风山的诅咒,已经被我永远地留在了过去。
直到我女儿小满十六岁生日那天。
早晨,她房间里传来一声尖叫。我和她娘冲进去,只见小满坐在床上,抱着头瑟瑟发抖。而在她乌黑的发间,赫然竖着两只毛茸茸的、银灰色的……
兔耳朵。
她抬起头,脸上满是惊恐的泪水,而那双看向我的眼睛,不知何时,已变成了某种我熟悉又恐惧的赤红色。她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形成一个我终生难忘的、诡异而悲悯的微笑。
“爹,”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有一丝奇怪的腔调,“我昨晚……梦见了好多兔子,还有一座黑黑的山……”
我如遭雷击,愣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黑风山。
它从未放过我。
诅咒,才刚刚开始。
我的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手死死抓住门框才勉强站稳。那对毛茸茸的银灰色耳朵在小满的黑发间微微颤动,她脸上那抹诡异悲悯的微笑与她惊惶的眼泪形成了无比恐怖的对比。
“小满!”她娘尖叫一声,扑过去想抱住她,却又不敢触碰,手悬在半空,剧烈地颤抖着。“你的脸……你的耳朵……当家的,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那梦呓般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透了我尘封二十年的恐惧。黑风山。它一直蛰伏在时光的阴影里,从未离去。它不是索我的命,它要的是更残忍的东西——它要从我血脉的延续上,开出诅咒之花。
小满脸上的怪异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恐惧和迷茫,她哭喊着:“爹,娘,我怎么了?我好怕……耳朵好痒,脸上刚才好像不是我自己了……”
但我看清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红光。
那一天,家里愁云惨雾。请来的郎中被那对耳朵吓得连滚带爬,药箱都没拿稳就逃走了,嘴里喊着“妖孽”。村里很快传遍了风言风语,他们看我们家的眼神,就像二十年前我看赵猎户他们扑向那些人面兔——混合着贪婪、恐惧和一种即将降临灾祸的预感。我知道,不能再等了。黑风山给我的债,必须由我去偿还。
夜里,我翻出那把早已生锈的柴刀,在磨石上一下下地磨着。冰冷的摩擦声里,妻子红着眼眶替我收拾行囊,塞进几张干饼和所有攒下的银钱。 “一定要带小满好好的回来。”她的声音哑得厉害,充满了绝望下的最后一丝希冀。 我重重地点头,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
第二天,我带着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惊惶眼睛的小满,再一次走向黑风山。山路似乎比二十年前更加崎岖阴森,树木张牙舞爪,风声像是亡魂的呜咽。小满紧紧抓着我的衣角,她的体温高的吓人,偶尔会发出几声模糊不清的、类似兔子的呜咽。
凭着模糊的记忆和一种被牵引般的诡异直觉,我竟再次找到了那片林间空地。一切仿佛昨日重现——那被啃食过的白色苔藓依旧生长着,空寂,死亡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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