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缸中婴啼(2 / 2)
发寒。
回家路上,我去拜访了一位当地的老萨满后人。老人八十多了,听了我的描述,沉吟良久才说:“婴灵最是凄苦,未享人生便夭折,怨气不散。它哭,不是因为恨,是因为怕冷、怕黑、想要人抱。”
当晚,我做了个决定。秀莲吓得要搬出去住,我拉住她:“那孩子太可怜了,我们要是也躲着,它就永远困在那里了。”
深夜,啼哭声再次响起。这次我和秀莲一起走向水房。秀莲手里拿着她织到一半的小毛衣——我们原本计划要孩子的,去年流产了一个。
水房里,啼哭真切得让人心碎。我打开灯,声音没有停止。缸底明显有水光晃动。
秀莲忽然哭了,她走向水缸,轻声说:“别怕,妈妈在这里。”
她的话让我震惊,但更震惊的是,啼哭声竟然减弱了。
秀莲像是变了个人,她温柔地对着空缸哼起摇篮曲,那是她为我们失去的孩子准备的歌。她把手悬在缸口,仿佛在抚摸一个看不见的婴儿。
奇迹般地,啼哭声渐渐变成了细微的抽噎,然后消失了。
缸底的水痕慢慢退去。
从那天起,啼哭声再没出现过。我们依然住在那栋筒子楼里,邻居们惊讶于我们的变化,也惊讶于水房的宁静。
十二月,哈尔滨下了第一场雪。秀莲告诉我她怀孕了。我们喜极而泣。
搬离道外区是多年后的事了,那时我们的孩子已经会跑会跳。离开前夜,我独自来到水房,向那口空缸告别。
月光下,缸壁似乎有些发亮,我凑近看,发现那些抓痕不知何时已经消失,缸体光滑如新。恍惚间,我仿佛听到一声极轻极轻的笑语,像是婴儿满足的呓语。
风雪夜归人,天地总有慈悲。每一个生命都值得被温柔以待,即使是最微小的灵魂,也在寻找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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