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安顿(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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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口一棵老杨树,枝桠光秃秃地伸向灰蒙蒙的天空,树下蹲着几个抄着手、裹着厚棉袄包着头巾的老娘们。看见牛车吱吱呀呀地过来,尤其是车上那几个穿着体面、却满脸尘灰与疲惫的陌生面孔,唠嗑声戛然而止,几道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毫不客气地扫了过来。

“哎呀俺的陈队长!你这咋又划拉回来这么些人?眼瞅着都第几波了?咱队上那点苞米茬子,自个儿肚皮都填不圆乎,还能养活这些细胳膊细腿、白吃饭的城里娃娃?”

一个膀大腰圆的胖婶子率先开了腔,嗓门洪亮,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和毫不掩饰的嫌弃,她撇着嘴,上下打量着,“能不能跟上面言语一声,退回去几个?忒费粮食了!”

“李老蒯,你要觉着自个儿能耐大,这队长你来当?上头派下来的指标,钉是钉铆是铆,你退一个我瞧瞧?”

陈队长眼皮都没抬,声音不高,却带着地里汉子特有的执拗和不容置疑的权威。

那胖婶子被噎得哽了一下,讪讪地撇撇嘴,和旁边几个女人交换了个“你看吧我就知道”的眼神,到底没再吭声,只是那目光里的不满和戒备,像针一样扎在几个新来的知青身上。

牛车继续吱呀前行,最终在村子西头一个略显破败的独立院落前停下。院子围墙是土坯垒的,塌了半截,露出里面杂乱的院子,院门歪歪斜斜地挂着,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还没等车停稳,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喧哗。

只见从那破败的院门里,“呼啦”一下涌出来十几号男男女女,年纪都和顾安东他们相仿,但穿着打扮已与城里人有了天壤之别。他们的棉袄更旧,颜色更深,不少地方打着补丁,脸上带着被北风吹出的粗糙红痕,眼神里混杂着好奇、审视,以及一丝日复一日劳作磨砺出的麻木和看热闹的戏谑。他们就是早先来的老知青,此刻正围着牛车,像围观什么新奇动物一样打量着新来的四个人。

“哟呵,又来新人了!这回人不多,架子倒不小,还得队长亲自去接?”一个高个男青年抱着胳膊,语气带着点酸意。

“看着细皮嫩肉的,能扛得动锄头吗?别到时候哭鼻子找妈!”另一个晒得黝黑的青年嗤笑一声。

“那个穿小皮鞋的姑娘,啧啧,这身行头下地,半天就得废喽……”

七嘴八舌的议论,夹杂着毫不掩饰的打量,让胡方琼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脸上血色褪尽。林招娣则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抿着嘴,用沉默对抗着这些目光。张晨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试图保持镇定,但微微发抖的手指暴露了他的紧张。顾安东沉默地扫视着这群“前辈”,从他们被风霜磨砺过的脸上,看到了生活留下的深刻痕迹,也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隔阂与排外。

陈队长跳下车,对老知青们的围观似乎早已习惯,他用烟袋杆敲了敲车辕,发出梆梆的响声:“都别围着了!该干嘛干嘛去!新来的,跟我进来安顿!”

他领着四个新知青穿过好奇的人群,走进院子。院子比外面看着稍大些,但同样破败。正屋是几间连着的低矮土房,墙皮剥落,窗户纸破烂不堪,旁边还有间更破的、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厢房。一股混杂着劣质煤烟、汗味、霉味以及某种牲口粪便的气息扑面而来,浓烈得让胡方琼立刻用手帕捂住了鼻子。

陈队长推开正屋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木门。屋里光线昏暗,勉强能看清里面的空旷和简陋。他言简意赅,点明了现实:“这就是知青点,早先是地主王老财家放杂物的偏院。条件就这条件,凑合住。”

他指着屋里泾渭分明的两种格局:“眼下两种住法:左边这大通铺,土炕,能挤多少人算多少人,队里安置,不要钱。右边用些破木板、高梁杆子勉强隔了几个单间出来,有个门帘,算是个遮挡。”

说到这儿,他特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新老知青,声音提高了一些,像是说给所有人听:“不过,这单间不是白住的!算队里租给个人的,一个月交五毛钱租房费,钱交队里当公积金。咋选,你们新来的自己掂量,想好了就定下来。”

这话一出,新来的四人表情各异。胡方琼看着那脏兮兮、毫无隐私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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