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铁船入湘水,洋人不渡江(2 / 4)
了半宿《海国图志》,书页间夹的纸条像雪片似的落了一地。
此刻他盯着康罗伊的青衫补丁,声音像块磨了二十年的铁:“江南实业访查使?我倒是听说,江南的‘实业’最近总往长毛手里送铁砂。”
康罗伊解下随身的布包,图纸在案上展开时,众人倒抽一口冷气——双螺旋桨的构造、吃水线的标注、炮位的布局,每一笔都精准得像用尺子量过。
“这是浅水炮艇,”他指尖划过船尾的“湘”字刻痕,“吃水仅三尺,能进浏阳河,能上耒水滩,您去年在洞庭湖吃的亏,这船能帮您找回来。”
苏六的刀柄“咔”地撞在青砖上:“洋人说送就送?你当我们湘军是要饭的?”他脸上有道刀疤,从眉骨斜贯到下颌,此刻因愤怒而发红,“前年有个法兰西人说要送蒸汽船,结果船底装了炸药,炸沉我们三条舢板!”
康罗伊转向他,目光像把淬了冰的刀:“那我便让你当这个试船的。”他从怀里摸出枚铜哨,放在案上叮当作响,“三日后,?梨江段。你带二十个弟兄,我带两个瑞典匠师。船沉了,我这颗脑袋归你;船不沉,你得信我——洋人里,也有想让中国站着造船的。”
左宗棠的手指在案上敲了敲,节奏像极了当年在柳庄算田亩的算盘声。
他忽然抓起图纸,对着窗口的光看了又看,补子上的仙鹤被阳光镀得发亮:“船要是沉了,你这颗脑袋我要,连带那两个瑞典匠师的,都挂在天心阁城墙上。”他把图纸拍回案上,“三日后卯时,我亲自去?梨江。”
议事厅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檐角的水珠子“滴答”落进青石板的凹痕里。
康罗伊弯腰拾图纸时,瞥见苏六的靴底沾着新泥——那是湘江滩涂特有的青灰色,混着细碎的螺壳。
他摸了摸腰间的铜钥匙,雷汞引信的冷意透过粗布渗进来,像根扎进血肉的针。
三日后的?梨江,会有怎样的浪?
康罗伊望着窗外渐起的风,忽然笑了。
?梨江的晨雾还未散尽时,康罗伊已立在临时搭建的木台上。
他望着江中心那抹灰黑色的铁影——白鹭一号的双螺旋桨在水下缓缓搅动,瑞典工程师卡尔森正从驾驶舱探出头,用生硬的汉语喊着:气压正常!
锅炉温度够!
苏六的鲨鱼皮刀柄在掌心沁出冷汗。
他盯着铁船吃水线,喉结动了动。
三日前议事厅里的刀疤还在发烫,此刻却被江风吹得发凉。康先生,他突然开口,声音比预想中轻,要是船沉了,我替你收尸。
康罗伊转头,看见苏六眼底跳动的不是敌意,是某种更灼人的东西——期待。
他摸了摸腰间的铜哨,这是与卡尔森约定的信号:苏统领,你该担心的是船太稳,把你晃睡着了。
话音未落,江风骤起。
原本如镜的江面突然翻涌,乌云从岳麓山后压来,像被无形的手扯碎的棉絮。白鹭一号的甲板剧烈摇晃,卡尔森的喊叫声被风声撕成碎片。
幕僚们的惊呼声此起彼伏,有人踉跄着抓住木台栏杆,茶盏摔在青石板上,溅起褐色的水痕。
左宗棠的玄色官服被风鼓得猎猎作响。
他眯起眼,指节在栏杆上叩出急促的节奏——这是他当年在柳庄看暴雨冲垮田埂时的习惯。要沉了。身后的师爷颤着声说,洋人的铁棺材,到底......
康罗伊的声音像块压舱石。
他将铜哨抵在唇边,哨音刺破风吼的刹那,白鹭一号尾部突然腾起白雾。
蒸汽从喷口激射而出,铁船竟逆着浪头拔起,螺旋桨搅碎的水花在阳光下折射出虹。
它冲出漩涡的瞬间,船底擦过暗礁的声响清晰可闻,却连道白痕都没留下。
这......苏六的刀疤随着瞳孔收缩而扭曲。
他抓起望远镜,看见铁船船身的焊缝在浪中泛着冷光,没裂?
康罗伊解下斗篷抛给身后随从,目光始终追着铁船:现在,该让左大帅看看这船的牙口了。他从怀中摸出拉火绳,用力一拽——江心腾起水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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