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无声的动员（2 / 2）

的葡萄酒摇曳，言辞却比刀锋更谨慎。蒙特贝罗子爵脸上挂着标准的外交微笑，言语间充满了对斯拉夫人“崇高事业”的“深切理解”与“道义上的同情”，委婉地暗示意大利可以在经济领域提供某些“便利”，并巧妙地提及意大利在地中海的存在，或许能有效地让“某些过于活跃的海洋强国”（精准地指向英国）在干涉巴尔干事务时有所收敛。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圣彼得堡对意大利可能在北非“被迫采取行动以维护合法权益”的态度，而俄国大使则回报以同样模糊的官样文章，更关心意大利能否提供实实在在的物资支援和外交上的策应牵制。双方都在兜圈子，交换着暗示，掂量着筹码，谁也不愿先亮出底牌。

亚历山德罗·科斯塔则如同一个置身于巨大神经网络中心的冷酷大脑，坐镇罗马首相府。来自海军、陆军、殖民地、军情局、财政部、外交部的加密信息如同无数道电流，昼夜不息地汇入他的办公室。他审阅着总参谋部呈送的初步登陆方案，对两栖攻击的舰艇编成和首波火力准备强度提出尖锐的质疑；他听取里奇局长那毫无感情色彩的每日简报，对某个关键酋长的摇摆不定表示高度关注；他快速批准里卡尔迪大臣的巨额拨款申请，同时强硬要求进一步压缩政府其他部门的非必要开支，一切为“那个目标”让路。他的冷静、高效和近乎冷酷的清晰思路，像无形的纪律，约束着整个庞大的秘密动员体系，使其虽紧张万分，却忙而不乱，有序地向着战争门槛滑去。

埃琳娜夫人担忧他的身体，却无法介入国事，只能吩咐厨房准备更滋补的餐食，并在他偶尔回家吃晚饭时，尽力营造轻松的氛围。但亚历山德罗即使在家，思绪也常常飘向远方那波涛暗涌的地中海。

这是一场在寂静中完成的全国性备战。没有公开的战争动员，没有煽动性的街头演讲，没有报纸头条的狂热叫嚣。只有齿轮严密咬合的细微声响，只有资金与情报在暗河中流淌的汩汩之音，只有地图上铅笔划过的沙沙声。整个意大利，仿佛一个经验老到的猎人，在猎物尚未完全现身时，已然肌肉绷紧，呼吸放缓，手指稳稳地扣住了扳机，枪口纹丝不动地瞄准了地中海对岸。

亚历山德罗再次站在那幅巨大的世界地图前，目光冰冷地掠过巴尔干那团即将爆开的火药桶，最终牢牢钉死在北非海岸线上那两个关键节点——的黎波里和班加西。“耐心，”他对自己低语，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几乎微不可闻，“最后的耐心。”他拿起一支鲜红的铅笔，在那两个点上重重地画了两个圈，如同下达最终的判决。

整个国家，已成一张拉满的强弓，弓弦在无声中绷紧至极限，淬毒的箭簇（精锐的陆军和庞大的舰队）已然就位。所有人，从首相到士兵，从银行家到间谍，都在屏息等待，等待巴尔干那片阴霾的天空下，传来那一声注定要震撼欧洲的、石破天惊的炮响。

那将是意大利这支蓄势已久的利箭，离弦飚射的唯一信号。地中海上空，风暴正在无声地凝聚，气压低得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