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断谱焚香,孤庙将倾(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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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与“国”,“礼”与“法”,这两根支撑着他精神世界的擎天巨柱,在今日,被那个坐在至高龙椅上的少年,用最轻描淡写的方式,抽走了其中一根。

而另一根,也已是裂纹遍布,摇摇欲坠。

他甚至能清晰地听见自己信仰崩塌时,那细碎而连绵不绝的声响——像是古旧梁木在风雨中呻吟,又似冰面在春阳下悄然龟裂,一声声渗入骨髓,令人心神俱颤。

一阵微不可查的脚步声在藏书楼外响起,踏在青石阶上如枯叶飘落,几近无声。

荀顗的眼皮动了动,却依旧没有转头。

空气凝滞,唯有窗外梧桐枝影随风轻晃,在斑驳的地砖上划出鬼魅般的游移光影。

他的老仆端着一碗参汤,在门口犹豫了许久,瓷碗边缘微微发颤,热气氤氲升腾,带着一丝苦涩甘香,在寂静中格外刺鼻。

终究是不敢打扰,正欲退下,却听见里面传来一个沙哑无比的声音,仿佛从干涸的井底捞出,裹挟着砂砾与尘灰。

“何事?”

“主人,”老仆躬身,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贴着地面爬行,“宫中传出旨意,陛下……陛□□擢拔蜀中降臣李衡,为太学祭酒。”

“噗——”

荀顗猛地转过头,一口郁结在胸中的逆血再也抑制不住,喷洒在身前一卷《礼记正义》的竹简上。

温热血雾溅开的刹那,墨字洇染,如同被泪水浸透的遗书;血珠顺着雕刻工整的隶书字迹缓缓滑落,滴答、滴答,敲在案角铜兽首上,发出细微却惊心的脆响。

殷红的血痕蜿蜒而下,仿佛一行行泣血的谶言,烙进千年的典籍之中。

李衡!

那个昔日蜀汉的东观秘书,一个在士林谱系中根本排不上号的边缘人物!

如今竟要执掌天下儒学之牛耳,成为士子们的最高师长?

这不是任命——这是亵渎!是践踏!是将圣坛踩入泥泞的暴行!

这哪里是用人之策?分明是宣战!

这是那个少年天子,在抽掉“礼”这根柱子后,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向了“家”这最后一根支柱!

他要的不是修补,而是彻底的推倒重来!

“呵呵……呵呵呵……”

荀顗低沉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决绝,像夜半荒庙里无人听见的招魂铃。

他扶着书案,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木纹硌进掌心,带来一丝真实的痛感,反而让他愈发清醒。

踉跄站起身时,袍袖扫落了一枚玉镇纸,清脆一响,碎成三段,如同他心中残存的最后一丝顾忌。

眼中最后一点犹豫与挣扎,彻底被一种疯狂的火焰所取代——那火不炽烈,却幽深如渊,烧尽温情,只余灰烬中的执念。

“备香案,开宗祠。”他一字一句地命令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森然,每一个音节都像铁钉凿入青石,“请族中诸房长辈,一并观礼。”

老仆骇然色变,双膝一软便跪倒在地,额头触地发出闷响:“主人,万万不可啊!”

荀顗却看也不看他,径直推开藏书楼的大门。

吱呀——

腐朽的门轴发出哀鸣,仿佛整座楼宇都在为即将发生之事恸哭。

外面天色已近黄昏,残阳如血,泼洒在庭院石阶上,映得人影拉得极长,瘦削扭曲,如同行将就木的鬼魅。

晚风拂过,带着秋末特有的寒意,掠过他未束的散发,发丝扫过脸颊,粗糙如枯草。

此后七日,荀府闭门谢客,死一般的沉寂笼罩着这座曾经的儒学圣地。

没有钟鼓,没有诵读,连檐角铜铃也被摘去,唯余空杆在风中呜咽。

偶有乌鸦掠过屋顶,啼声凄厉,撕破长空。

而整个洛阳城,则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焦灼。

所有人都知道,当世儒宗荀顗的沉默,比任何声嘶力竭的咆哮都更加可怕。

他在积蓄力量,准备用最极端的方式,来回应皇帝的挑战。

士族们在观望,在串联,他们等着荀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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