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泞中的光芒(一)(829)(1 / 3)
泥泞中的光芒(一)
一、苦水洼的守望者
苦水洼村,名字如其实。村东头那三间低矮的土坯房,就像被岁月遗忘的角落。陈铁柱坐在褪了漆的轮椅上,目光越过半人高的土墙,望向村口那条蜿蜒的泥路。他的左腿从大腿根部以下空空荡荡,那是三十年前在采石场落下的——一块滚落的巨石,夺走了他的腿,也几乎夺走了他全部的人生。
“铁柱,回屋吧,风大了。”妻子秀兰蹲在门槛上,手里捏着一把石子,正一颗颗排列成行。
陈铁柱没应声,只是转动轮椅的轮子,发出吱呀的摩擦声。秀兰五十出头,智力却停留在五六岁的孩子水平。年轻时她还能帮衬些简单的家务,这些年却愈发糊涂,有时在院子里就解开裤子,蹲下身便溺。
“爹,我回来了!”
清脆的声音响起,陈志远背着书包跨进院门。十七岁的少年,瘦削的肩上扛着的不仅是书本,还有这个家庭全部的希望。他快步走到父亲身后,推着轮椅往屋里走。
“今天考试,数学又是第一。”陈志远从书包里掏出一张试卷,鲜红的98分在昏黄的灯光下格外醒目。
陈铁柱粗糙的手指抚过试卷,嘴角动了动,终究没说出什么。他知道儿子的优秀,从小学到高中,志远的奖状贴满了半面墙。可每次看到那些红彤彤的奖状,陈铁柱心里就压上一块更沉的石头——大学的学费,那是一个天文数字。
二、暗夜里的烛光
夜深了,陈志远趴在炕沿上写作业。十五瓦的灯泡拉出长长的影子,他不得不把脸凑得很近才能看清书本。
“远儿,睡吧,灯油贵。”陈铁柱在里屋低声说。
“马上,这道题解完就睡。”陈志远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继续在草稿纸上演算。
他记得小学三年级时,班主任发现他总在课间捡同学扔掉的铅笔头。那位女老师什么也没说,只是第二天放学前,在他抽屉里放了一盒崭新的铅笔。从那天起,志远明白了两件事:一是贫穷不可耻,二是唯有读书能改变命运。
初中时,他是全校唯一每天走八里山路上学的学生。夏天一身汗,冬天满身霜。高中住校后,他每顿只打最便宜的素菜,白米饭就着免费的菜汤,便是他的日常。
“志远,你总考第一,怎么做到的?”有同学问。
他笑笑:“我爹说,咱家没有退路。”
确实没有退路。父亲每月一百二十元的残疾补助,母亲七十元的低保,加上两亩薄田的收成,就是这个家的全部。他见过父亲为了省下十块钱药费,整夜整夜忍着腿痛不吭声;见过母亲走失后,全村人打着手电筒在山里找到天亮;见过暴雨夜屋顶漏水,父亲拖着残腿用塑料布遮挡,结果从凳子上摔下来,额头磕出好大一个口子。
三、泥泞与星辰
高三那年冬天特别冷。
陈志远周末回家,发现父亲在发烧。一问才知,为了省下买煤的钱,父亲已经三天没生炉子,屋里冷得像冰窖。
“爹,你这样会出事的!”志远红了眼眶。
“没事,扛扛就过去了。”陈铁柱嘴唇发白,却挤出一个笑容,“你得好好考试,爹等着你上大学呢。”
那个周末,志远没回学校,他翻出家里所有能烧的东西——枯树枝、玉米芯、旧报纸。火生起来了,屋里有了些暖意。他又烧了热水,笨拙地给父亲擦身体。
“远儿,”陈铁柱突然抓住儿子的手,手劲大得惊人,“爹要是……要是等不到你上大学那天,你也要继续读,听见没?”
“爹!”志远声音哽咽。
“你娘……她不懂事,但心里明白。我要是走了,村里人会帮衬,政府也会管。你只管飞,飞得越高越好。”陈铁柱浑浊的眼睛里有泪光闪动,“爹这辈子,最对不住你,让你生在这样的家里……”
“不,爹,”志远摇头,“你和娘给了我生命,这就是最大的恩情。”
深夜,志远坐在院子里,仰头看天。苦水洼的星空格外清晰,银河像一条发光的带子横跨天际。他想起物理老师说过的话:“我们现在看到的星光,有些是几百万年前发出的。光穿越宇宙,才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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