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小年温情(1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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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海市的冬天,像一块吸饱了海水的粗盐,表面凝结着凛冽的霜花。风一吹,霜花碎裂,渗出的却是钻骨的湿冷,无声无息地附着在每寸裸露的皮肤上,渗进骨髓里。顾晓妍紧了紧脖颈间那条驼色羊毛围巾,粗粝的毛线摩擦着她的下颌,却挡不住风像狡猾的蛇,寻着缝隙往里钻,直往牙缝里灌。她刚抬手,一辆灰扑扑的网约车便滑到了跟前。

“咔哒”一声脆响,不等顾晓妍动作,后备箱竟自己弹开了。李明宇从旁边店铺的屋檐阴影里快步走出,带着一身清冽的寒气,嘴角却噙着暖融融的笑意。一黑一粉两只行李箱被他利落地提起、并排放置,拉杆朝外,规整得像一对等待检阅的、黑白分明的企鹅。

车窗摇下,司机操着浓重的本地口音提醒:“姑娘小伙儿,动作快点儿吧。看这天色,再晚些路上雪积厚了,那进村的土路,可真就成溜冰场了,神仙也难开进去!”

顾晓妍搓着被冰到的后颈,钻进温暖的车厢,脸上漾开笑容:“不怕的师傅。我奶奶老话说了,‘小年飘雪,灶王爷记路’。雪花铺路,就跟给灶王爷的信使引路似的,他老人家回天庭述职,看见这干净的雪路,一高兴,准保替我们多念叨几句好话呢!”

李明宇紧随其后上车,怀里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背包,像个宝贝似的护在胸前。里面装着他精心挑选给奶奶的礼物:一个能按摩加热的厚实电暖脚垫,一个可折叠的深桶泡脚盆,还有一副红得耀眼、洒着细碎金箔的春联卷轴——这是他熬了大半夜亲手写的。上联“天增岁月人增寿”,下联“春满乾坤福满门”,横批“平安喜乐”。那个“人”字,他写得格外饱满用力,几乎要破纸而出,就为了填补奶奶家那副贴在门楣上、被风吹雨淋得缺了一角的旧对联留下的空白。那缺失的一角,仿佛也缺了一块家的圆满。

车轮碾过滨海市繁华的街道,鳞次栉比的高楼逐渐稀疏后退,视野变得空旷。三十公里后,城市彻底被甩在身后,取代林立大厦的是棋盘般规整、在冬日灰白天空下泛着凄清冷光的巨大盐田。再往前,盐田也消失了,无边无际的枯黄芦苇荡铺满了视线,苇穗顶着尚未融化的残雪,在寒风中瑟缩摇曳,发出沙沙的呜咽。

雪,果然不负司机所料地大了。起初只是细碎的粉屑,悄无声息地敲打车窗。不多时,便成了漫天飞舞的鹅毛,密密匝匝,前赴后继。天地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用浓稠的白色浆糊粗暴地糊满,车窗外的世界急速模糊、混沌一片。道路的轮廓变得模糊不清,两旁的芦苇只剩下影影绰绰的暗影。司机不敢再踩油门,车速慢得像蜗牛爬行。

李明宇拧开保温杯盖,递了一瓶热咖啡给前座紧绷着神经的司机,温声道:“师傅,暖暖手,不急,安全第一。”他自己则侧过身,小心翼翼地捧起顾晓妍冻得微微发红、指节僵硬的手,拢在自己宽厚温热的掌心,轻轻地揉搓呵气。那双手冰凉得像两只瑟瑟发抖、刚从雪地里捡回来的小麻雀。顾晓妍顺势将头靠在他肩窝,车厢里弥漫着咖啡的焦香和两人身上衣物沾染的淡淡寒气。她闭上眼睛,小声地、梦呓般地背诵起童年的顺口溜:

“腊月二十三,糖瓜粘,灶王老爷要上天……”

低沉而温润的声音在她耳边无缝衔接:

“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

前排司机紧绷的肩膀微微松弛,被这对年轻人自然而然的默契接龙逗乐,嘿嘿笑出声。挡风玻璃上的雨刮器顽强地左右摇摆,发出有节奏的“吱呀”声,像在为这温馨的一幕伴奏。小小的车厢仿佛隔绝了外面的风雪世界,在茫茫无际的白色旷野里,这辆黑色的车孤独而坚定地移动着,划出一道清晰又脆弱的长长轨迹,宛如一支饱蘸浓墨的毛笔,在巨大的白色宣纸上缓慢而笃定地行进。

当车终于摇摇晃晃驶入顾家村地界时,已是薄暮时分。村尾那棵标志性的老槐树,嶙峋的枝桠早已脱光了叶子,光秃秃地刺向铅灰色的天空,将本就压抑的天幕分割成无数不规则的碎块,像一片片冰冷破碎的瓷片。奶奶那间低矮的老屋,孤零零地蹲在村道尽头。灰黑色的瓦片残缺不全,稀稀拉拉地覆盖在屋顶,在积雪的映衬下,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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