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融化在手心的霜(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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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晓妍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她放下搅拌棒,手指在杯柄上最后停留了一瞬,汲取着那一点点残留的虚幻暖意,然后拿起自己那个洗得发白、边角磨损的书包,站起身,“谢谢你今天请我喝热巧克力。” 她的感谢很真诚,带着一种被施予了珍贵礼物的感激,像一块石头压在李明宇的心口,让他喉头发紧。

李明宇没有起身,甚至没有点头。他只是抬起手,食指的指腹无意识地、缓慢地摩挲着自己那只马克杯光滑的杯口边缘。杯口还残留着一点他唇上的温度,也残留着一点顾晓妍刚才可能无意触碰过的痕迹。他的目光越过杯沿,定格在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

顾晓妍的身影如同一片单薄的剪影,正一步步跌进窗外浓稠得化不开的夜色里。一阵风猛地卷起,呼啦啦地灌进街道,将她身上那件宽大的深蓝色校服外套吹得向后鼓起,猎猎作响。那展开的衣襟和衣袖,在昏黄路灯的映照下,像极了拼命挣扎却最终被风撕裂羽翼的蝴蝶,以一种无声的、令人心悸的姿势,被黑暗迅速吞噬。

一股蛰伏已久的、混杂着解脱般的快意与某种扭曲兴奋的躁动,猛地在他沉寂下来的胸腔里翻涌、鼓胀开来。这感觉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像极了那次考试作弊时,将写满答案的纸条紧紧攥在汗湿的掌心——明知是错,明知危险,明知一旦暴露将万劫不复,可那指尖传来的隐秘悸动、心跳陡然加速的刺激感,却如同毒药般令人上瘾。此刻,他清晰地意识到:亲手斩断这份带着“穷酸气”烙印的友谊,这份与过去那个卑微自己相连的纽带,竟比他想象的还要……痛快淋漓。一种踩着过往碎片向上攀爬的虚幻力量感,伴随着对即将到来的“新身份”的狂热期待,猛烈地冲刷着他。指尖在冰凉的杯口上用力碾过,留下清晰的指纹印迹,也像是在确认这份决心。

滨海的十二月,是块冻透的海冰。

风从港口方向卷来,带着海水的咸腥和巨型起重机钢铁关节摩擦后残留的金属锈蚀味,像一把浸了粗砂的锉刀,反复刮削着行人的脸颊。李明宇把冻得通红的鼻尖更深地埋进那件不合时宜的黑色女式羽绒服竖起的领子里——领口处最后一点象征女性柔美的蕾丝装饰,早被光秃的梧桐枝桠无情地勾掉了。

他缩着脖子,像只躲避寒风的雏鸟,瑟缩着走过巨大的跨海大桥。桥下是被寒气凝滞的海水,沉重得仿佛不再流动。混凝土护栏上,昨夜凝结的冰棱参差不齐地倒悬着,尖锐如猛兽的獠牙,又像是被人随手掰断的劣质玻璃碴子,折射着天幕一片死气沉沉的灰蓝。远处传来一声货轮的汽笛,那声音似乎也被冻僵了,异常短促、脆硬,惊起了几只蜷缩在集装箱顶避风的海鸥。它们扑棱着翅膀仓皇飞起,几片灰白的羽毛簌簌抖落,飘摇着坠在桥面积雪上,宛如谁漫不经心撒下的一把粗盐。

城市的皮肤下,埋着化脓的暗疮。

街道两旁,梧桐树的叶子早已被剥蚀殆尽,只剩下赤裸狰狞的枝桠伸向阴沉的天空。一些枝桠上还可怜兮兮地挂着去年圣诞未曾摘净的彩灯串,灯泡早被风雪的耳光扇灭,只剩下褪色发白的红丝带在寒风里徒劳地摇晃,像一只只冻僵发紫、无力蜷曲的手指,透着被遗忘的凄凉。人行道的地砖在低温下呻吟,缝隙里渗出尚未冻结的、混合着油渍的肮脏污水,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声响。冰面下,清晰地冻结着枯黄的落叶、踩扁的烟蒂、以及不知多久前散发的、早已过期的促销传单。它们一层层叠加、扭曲,被冰封在城市的表皮之下,如同皮下悄然滋生、无法愈合的溃烂脓疮。

李明宇步履沉重。护栏冰棱反射的惨白冷光,幽灵般映照在他身上那件明显不合身的羽绒服上。原本属于少女的、略显膨胀的蓬松黑色面料,如今紧绷地裹着他正抽条拔节的少年身躯。硕大的书包像沉重的壳,深深勒进后背单薄的衣料,压出两道狰狞的深痕,仿佛是烙印在肩胛骨上的、永远无法平复的耻辱印记。又一声汽笛撕裂雾气,惊飞的海鸥低掠过他的头顶,一片羽毛悄然落在他肩上,与他羽绒服肘部、袖口蹭上的灰白色水泥粉末迅速融为一体,不分彼此——那是某个周末在父亲工地帮忙搬砖时留下的无声证词。这身衣服,这件“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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