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ATM（2 / 3）

深深埋了进去。超市里的一幕幕，母亲佝偻的背、绝望的眼睛、被甩开后摔倒在泡面桶堆里的狼狈、经理擦袖口的嫌恶……像破碎的玻璃片，反复切割着他脑海里的神经。胃里空得绞痛，却感觉不到一丝食欲，只有冰冷黏稠的绝望在腹腔里翻涌。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了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轻微的，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生涩和疲惫。

门被轻轻推开。

母亲周秀兰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似乎被门后蜷缩的儿子吓了一跳，脚步顿了一下。楼道昏暗的光线勾勒出她单薄得惊人的轮廓。她脸上努力想挤出一丝笑容，但那笑容僵硬而虚弱，像一张随时会碎裂的面具。眼神躲闪着，不敢与李明宇的目光接触，仿佛生怕被儿子看穿什么。

“宇宇？……怎么坐地上？快起来，地上凉……” 她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一种强行压抑后的疲惫，听上去比傍晚的风还要无力。

李明宇猛地抬起头。

母亲脸上的苍白和憔悴比早上出门时更甚，眼下的青黑淤积得如同墨染。额角和鬓边的碎发被汗水濡湿，凌乱地贴在皮肤上。嘴唇干裂毫无血色。但那不是重点！

李明宇的视线像钉子一样，死死钉在母亲藏蓝色工作服的右边袖子上——那里，靠近手肘的位置，赫然有一大块明显的、深色的污渍！像是酱油或者其他深色调料泼洒上去的痕迹，边缘还沾着几颗细小的、已经干涸发白的米粒！这绝不是普通的污渍！这分明是……是那些倒塌的泡面桶里的油渍和调料包粉末！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从李明宇的脚底板窜上头顶！超市里那声巨大的“哗啦”崩塌声，经理冰冷的“损害公司财物”，母亲绝望的“我赔”……所有的声音在他脑中轰鸣炸响！

周秀兰顺着儿子的视线看去，也注意到了袖子上的污迹，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她下意识地把那只手臂往身后缩了缩，动作带着明显的慌乱和遮掩。

“咳……不小心……打翻了个调料瓶……” 她含糊地解释着，语气飘忽得像抓不住的风，眼神慌乱地扫过地面，然后落在李明宇甩在一旁的书包上。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竭力想挤出惊喜和兴奋：

“对了！宇宇！比赛怎么样？听……听老刘家闺女说，运动会结束了？跑得累不累？” 她一边说着，一边动作有些僵硬地弯腰，想去捡李明宇的书包，“妈给你煮鸡蛋了没？吃了有劲吧……”

她的手指刚要触碰到书包的背带——

“别碰它！”

李明宇猛地一声低吼，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带着无法掩饰的厌恶和痛苦。他像被火烫到一样，几乎是弹了起来，一把将书包死死搂进怀里，仿佛抱着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东西。

周秀兰被儿子激烈的反应吓得一哆嗦，手僵在半空，脸上的强挤出来的笑容瞬间冻结、瓦解。她看着儿子布满血丝、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睛，那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夺冠后的喜悦，只有冰冷的、让她心碎的审视和……绝望？空气凝固了。老旧的石英钟的“嗒嗒”声，此刻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在两人紧绷的神经上。

“……怎么了，宇宇？” 周秀兰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心底那点残存的侥幸彻底崩塌。她甚至不敢问儿子看到了什么，听到了多少。她只能徒劳地掩饰，试图用最空洞的话语填补恐惧，“跑累了吧？妈……妈这就去给你弄点吃的……”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想钻进那个只能容下一人转身的狭窄厨房，寻求一点点喘息的空隙。

“妈！”

李明宇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低沉，却像冰锥一样穿透了凝固的空气。

周秀兰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背对着儿子，瘦弱的肩膀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我看见你了。” 李明宇的声音干涩无比，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砂砾上磨过，“在超市。我听见了。” 他停顿了一下，积蓄着力量，问出了那个如同剜心的问题，声音不大，却带着千斤重量，“张经理……把你开了，是不是？”

周秀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