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雨中的自我救赎(3 / 3)
你这牌出得也太臭了吧!”
“哈哈,王炸!翻倍翻倍!愿赌服输,快给钱!别耍赖!”
那笑声爽朗、粗犷,充满了世俗的烟火气和简单的快乐。这笑声如此鲜活,如此近在咫尺,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透明玻璃,与他身处的冰冷绝望的世界格格不入。阳光下的欢笑与阴影中的挣扎,构成了世间最残酷的对比图。
李建国猛地一个激灵,仿佛从溺水的窒息感中惊醒。他像是被自己的影子惊吓到了一般,惊慌失措地将那张如同烙铁般灼烧着掌心的药单胡乱折起,几乎是粗暴地塞进了脚边那个冰冷的、印着某种化工原料模糊标识的旧铁皮盒里。
咣当。
药单纸页的边缘刮蹭到铁皮盒底部零散的硬币——那是一分、两分、五角、一块,混杂着几枚早已不再流通的旧版硬币。它们是他烟酒不沾、馒头咸菜、一块钱恨不得掰成八瓣儿花,从牙缝里一分一厘抠出来的“积蓄”。硬币被药单硌得碰撞、滚动,发出一阵细碎、刺耳的声响。
叮呤……叮呤……
这声音,在死寂的角落里显得格外清晰、响亮。它不再是积少成多的希望,而是命运之神站在云端俯瞰时,发出的一场极致精准、冰冷彻骨的无情嘲讽。
三万二。
三万二。
三万二……
李建国枯坐着,身体僵硬得像一块水泥疙瘩。蝉鸣、牌局的笑骂、硬币的细响……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轰鸣着、旋转着,最终都汇聚成那三个字,如同巨大的磨盘,碾过他空空如也的口袋,碾过他干涸的希望,也碾碎了他作为丈夫最后一点残存的尊严。
铁皮盒冰冷地挨着他的小腿。盒子里,那张昂贵的药单,和那些卑微得近乎可笑的硬币,沉默地躺在一起。这是两个世界在同一容器里的荒谬共存,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无声地宣告着一个残酷的现实:他拼尽全力积攒的所有,在那盒闪烁着进口药名光泽的“生命希望”面前,卑微得连一粒尘埃都不如。
沉重的脚步声像灌了铅,每一步都踏在昏黄楼道里凝固的寂静上。李建国拖着几乎不属于自己的身体,用钥匙拧开了那扇锈迹斑斑的防盗门。屋内,一盏瓦数低得可怜的节能灯泡悬在客厅中央,费力地吐着昏黄的光晕,非但没能驱散黑暗,反而将破旧家具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像蛰伏在角落的怪物。
他和妻子周秀兰,像两只被暴风雨打湿翅膀的倦鸟,沉默地回到属于他们的小小巢穴——那间不足十平米的卧室。门轴发出一声滞涩的呻吟,隔绝了外面那点可怜的光亮和并不存在的观众。世界被压缩进这方寸之地,只剩下两张疲惫的面孔和沉重得能压垮呼吸的空气。
两人并肩坐在吱呀作响的旧木床边沿,中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深渊。时间在昏暗中黏稠地流淌,只有周秀兰压抑不住的、带着痰音的微弱喘息,以及李建国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粗糙膝盖布料的窸窣声,在死寂中清晰得刺耳。
许久,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李建国才从干涩的喉咙深处挤出一句话,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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