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钢筋烫手(2 / 3)
他不给自己任何喘息的机会,立刻从腰间挂着的工具包里摸出一根粗糙的、沾满铁锈和汗渍的扎丝,用钳子熟练地绞紧、固定。指尖因为剧痛和用力而不可抑制地颤抖着,但动作却异常精准、迅速。
时间在搅拌机的轰鸣、铁锤的敲击、钢筋的碰撞和粗重的喘息中被一点点熬煎过去。毒辣的日头似乎也耗尽了力气,从正午的顶点开始有了微微西斜的迹象,但工地的蒸笼效应丝毫未减,空气依旧滚烫粘稠。
“哔——!!!”
一声尖锐刺耳的哨音,突兀地撕裂了整个工地的喧嚣。那是工头老钱挂在脖子上的铁皮哨子发出的收工信号。
整个沸腾的工地瞬间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巨大的疲惫和沉寂中。搅拌机的轰鸣戛然而止,铁锤砸击钢筋的声音消失,只剩下工人们粗重的喘息和零星的、带着解脱又无比疲惫的咳嗽声、咒骂声此起彼伏。
李建国停下手中绞紧最后一根扎丝的动作,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直起腰,仿佛背上压着整个工地的钢筋混凝土。长时间的弯腰劳作让他腰背的骨头发出艰涩的“咔吧”声。他摘下那副已经被汗水完全浸透、沾满了铁锈和皮肉焦糊痕迹的手套。右手掌心那三道焦黑的烙印暴露在灼热的空气中,边缘红肿,中心皮肉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败色。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仿佛那伤长在别人手上。然后,他拖着两条如同灌满了铅块般沉重麻木的腿,一步一顿地向基坑边缘走去。
他的身体仿佛被掏空了所有的能量和水分,只剩下一个沉重的外壳。汗水浸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每一步都牵动着肌肉的酸痛和被钢筋烫伤的剧痛。走到放着他那个漆皮剥落、瘪了好几处的破旧军绿色水壶的地方,他拿起水壶,拧开盖子。水壶里的水早已被烈日烤得温热发烫,带着一股浓重的塑料和铁锈混合的味道。
他仰起头,近乎贪婪地、大口大口地灌着这毫无滋味甚至有些难喝的液体。温热的液体滑过干裂灼痛的喉咙,短暂地滋润了他快要冒烟的五脏六腑,但也仅仅是杯水车薪。身上的汗水并没有因此减少半分。
老陈也拖着脚步挪了过来,拿起自己的水壶猛灌几口,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娘的,总算熬到点了……这他妈的钱,挣得真是折寿……”他看着李建国那只惨不忍睹的手,眉头拧成了疙瘩,“建国,你这手……真不去边上小诊所弄点药?看着都疼。”
李建国放下水壶,用还算完好的左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泥浆混合物,露出底下同样疲惫不堪的脸。他摇了摇头,声音依旧嘶哑:“皮外伤,死不了人。过几天就好了。”他顿了顿,目光下意识地又瞟向工棚墙上的石英钟。秒针依旧在不紧不慢地走着,时针已经指向了“1”的刻度。下午一点。秀兰的化疗……应该正在进行了。
“对了建国,”老陈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试探,“上回跟你提的那事儿……我家那口子娘家村里,有个远房堂兄弟,在邻省倒腾点旧家电,那边厂子缺人手,虽然累点,但听说……给现钱,比这儿多点。你要是……”
李建国沉默了。他当然明白老陈的好意。现钱。这两个字像带着钩子,死死勾住了他全部的神经。秀兰的药费像一座无形的山压在他头顶,每一次化疗的通知单都像一张冰冷的催命符。工地上的钱,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拿到手。他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钱,马上,立刻!
就在这时,包工头老钱腆着肚子,嘴里叼着半截廉价香烟,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他油腻的胖脸上挂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神在疲惫不堪的工人们身上扫过,最后落在李建国身上,尤其在他那只受伤的手上停顿了两秒,眼神里没什么波澜。
“都歇够了吧?”老钱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油滑腔调,“下午地库底板那块的钢筋,得赶紧扎起来!明天一早商砼车进场,耽误了浇筑,公司怪罪下来,扣的可是大伙儿的工钱!都精神点!”他吐出一口浓重的烟圈,烟雾在灼热的空气中很快散开,“特别是你,建国,我知道你家里有事,”他用夹着烟的手随意地朝李建国点了点,“但这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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