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北风卷尘南冠泣(5 / 14)

加入书签

后一抹余晖,如同垂死者不甘的叹息,挣扎着掠过纪灵大营那歪斜的辕门和焦黑的栅栏,旋即被汹涌而来的暮色吞没。

营地里,死寂是主调,间或夹杂着伤兵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以及巡夜队士卒疲惫而杂沓的脚步声,更添几分凄凉。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草药和烟火混杂的气味,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

中军大帐内,牛油巨烛跳动的火焰,将纪灵那张因失血过多而蜡黄枯槁的脸映照得明暗不定。他半靠在铺着破损兽皮的胡床上,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肋下那道致命的伤口,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军医刚换上的干净麻布,很快又渗出了暗红的血渍。然而,肉体的痛苦,远不及他内心万分之一的煎熬。

麾下还能站立的将领们环立榻前,甲胄破损,人人带伤,往日里追随袁术时的骄横之气早已被连日的惨败和恐惧冲刷得一干二净,只剩下麻木与惶惑。

一名臂膀裹着厚厚绷带的裨将,正用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汇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挤出来的:“将军……各部……各部初步清点完毕……能执刃而战者……已不足五万……重伤者逾八千,轻伤者……几乎人人带彩。箭矢库存……仅够支撑两三日高强度守营,粮草……即便最大限度缩减配给,也……也仅能维持五天了。”

帐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烛火偶尔爆出的噼啪声,像是在为这支军队敲响丧钟。这些冰冷的数字,如同无数把钝刀,反复切割着纪灵早已千疮百孔的意志。他闭上沉重的眼皮,仿佛这样就能隔绝这令人绝望的现实。

脑海中闪过陈兰被一合刺死的震惊,雷簿被生擒的屈辱,雷绪为救自己落入敌手的悲愤,还有白日里孙策那杆如同索命符咒般的长枪……这一切,都汇成一股冰冷的寒流,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

“麹义……贼军今日攻势虽暂歇,”另一员脸上带着刀疤的将领涩声补充,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但其巡骑数量倍增,游弋于我营寨四周,如同群狼环伺。哨探冒死回报,敌军后方正在迅速赶来增援……看架势,是不将我营垒踏平,誓不罢休啊!”

最后一丝侥幸,如同风中残烛,彻底熄灭了。纪灵原本还指望凭借营垒之固,勉强支撑几日,或许能等到敌军久攻疲敝,或许能有渺茫的转机,甚至幻想过寿春的袁术能派来援军。

但麹义这毫不留情、步步紧逼的态势,明确地告诉他:对方不仅要胜,还要赶尽杀绝,连一丝喘息之机都不给!

“咳咳……咳……”一阵难以抑制的剧烈咳嗽袭来,纪灵猛地弓起身子,伤口处传来钻心的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晕厥。亲兵慌忙上前,却被他用眼神制止。他艰难地抬起颤抖的手,用手背擦去嘴角渗出的血沫,胸腔如同破风箱般剧烈起伏。

帐内落针可闻,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这位濒临绝境的主帅身上,等待着他决定数万人命运的命令。

良久,纪灵猛地睁开双眼。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眸子,此刻布满了血丝,浑浊不堪,但在那浑浊的最深处,一点如同困兽般的狠厉光芒骤然亮起。他撑着想坐直些,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石摩擦,却带着一种斩断所有退路的决绝:

“传令……三更时分,人衔枚,马裹蹄……放弃所有笨重辎重,只携带五日干粮和随身兵刃……轻装简从,趁夜……撤回淮南!”

“将军!三思啊!”一位年长的副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夜间撤军,凶险万分!一旦被敌军察觉,半渡而击,则……则全军覆没矣!不如……不如固守待援……”

“固守?”纪灵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悲凉的嘲讽,“守下去,就是坐以待毙!麹义不会给我们时间!粮尽箭绝之时,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唯有兵行险着,趁其或许因连胜而稍懈,或许……尚有一线生机!”

他环视众将,目光从他们惊惶的脸上扫过,最终化为不容置疑的命令:“不必再议!执行军令!若有贻误者——斩!”

“诺……”众将见纪灵意志已决,知再无转圜余地,只得抱拳领命,带着沉重如山的心情和赴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