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真理与深渊(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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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计时显示屏上的“1”

字,在暗红废墟里颤跳,像矿灯耗尽最后一格电时的垂死闪烁。

沈观指尖还嵌着碎石渣,磨得指腹疼,十年前刨父亲遗体时也是这样,碎石混着父亲矿工服的棉絮扎进血肉模糊的指缝,每抠一下石块,心脏都像被铁钳攥紧半分。

空气里的铁锈味突然变浓,不是金属氧化的钝味,是热乎的、裹着血与煤末的腥气,钻得鼻腔涩。

煤尘黏在睫毛上,他用力眨了眨眼,视线立刻蒙了层灰雾。

这味道他刻进了骨头里,十年前矿洞塌方前,他趴在矿道口矮墙上,看父亲扛着铁锹进巷道,风里飘的就是这味。

父亲回头笑,露出沾着煤屑的牙:

“阿观乖,等爹回来给你带糖”

,那是他最后见父亲完整的笑。

“呼——嗤——”

电流的嘶响从斜前方撞来,沈观猛抬头。

红光最浓的地方,一道半透明的影子正从光里慢慢聚形,像被吹散的煤烟突然被风拢回轮廓。

是b-o4,穿救援队的橙马甲,左胸磨得起了毛边,右下角沾着块深褐色血污,边缘早被蹭得淡。

沈观记得清楚,当年b-o4被落石砸中肋骨时,血渗过马甲的样子,他蹲在救援帐篷外,看着医生用棉球擦了三次,那片褐色都没淡半分。

影子的脸渐渐清晰,b-o4左眼下方那道钢钎划的疤还在,像条浅褐色的虫。

他右手慢慢抬起,掌心托着半块断矿灯,深灰铁皮壳子砸得变了形,灯泡早碎成了渣,只剩带焦痕的灯座,缠着半圈磨得露铜丝的电线,垂下来晃荡,像条断了的鞋带。

“还记得这个吗?”

声音没从影子嘴里出来,是飘在空气里的电子音,裹着电流的颤音,却比任何声响都戳心。

音波里还缠着零碎的回响,石块撞水泥的“哐当”

、矿工喊“快躲”

的嘶哑、还有父亲在对讲机里的声音,裹着矿洞的回音:

“阿观,别靠近矿道,待在安全区!”

沈观喉咙紧得疼,往前踉跄半步,脚尖踢到碎石,滚进废墟缝里“咕噜噜”

响。

这半块矿灯是他的命,矿难后第三个月,他瞒着母亲溜进封锁区,在瓦砾堆里刨了三天,手指磨得露了嫩肉,渗着血,最后在一块断水泥板下摸到了冰凉的铁皮。

当时灯座上还卡着缕蓝布,是父亲常穿的矿工服袖口,指纹嵌在铁皮纹路里,怎么擦都擦不掉。

后来他用红绳系着挂在脖子上,连睡觉都攥在手心,直到三年前被缄默塔的人搜走,就再没见过。

“你父亲临终前说,”

b-o4的影子开始闪,像老电视没了信号,

“舌头断了没关系,只要心还在跳,就能出声音。”

这句话砸在沈观胸口,震得他眼眶酸。

十年前那个深夜突然撞进脑海,母亲抱着他,他脸贴在母亲满是煤尘味的衣服上,透过帐篷缝,看见医生摇着头从临时手术室走出来。

父亲被抬出来时,嘴角的血还没凝干,左手攥着块染血的纱布。

后来他才知道,父亲被落梁砸中喉咙,断骨戳穿了舌头,却还是拼着劲喊出“快往东侧通道跑”

,救了三个矿工。

“不……”

沈观伸手去碰影子,指尖却只穿过一片凉得刺骨的红光。

影子散成萤火虫似的光点,他疯了似的扑上去抓,掌心只攥住满手带着铁锈味的凉风,光点从指缝里溜得飞快。

可那些光点没飘远,绕着圈又聚起来,慢慢扯成条长条形,像被拉长的矿灯光柱,柱面上全是小孔,每个孔里都嵌着颗牙齿,牙根沾着血丝,牙面上刻着极小的篆文名字。

沈观盯着最近的一颗牙,上面是“王建国”

是矿上的老王,总把他架在脖子上讲矿洞故事的老王,这颗牙侧面有个缺口,是当年帮他捡矿道里的弹珠时,被石块磕的。

旁边那颗刻着“李桂兰”

,牙面有道浅裂,是李婶怀孕时为了护女工被矿车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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