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世间(3 / 4)
的声音打破了山道上的寂静:“师父。”
清风道长脚步未停,只微微偏首,示意她在听。
“此间的……医院……”
沈懿斟酌着用词,眼中带着一丝纯粹的好奇,如同在观察一个陌生的物种:“究竟是何等所在?那些‘医生’……他们的‘医术’,又是何等光景?”
她特意在“医术”二字微不可察的着重了一下。
清风道长沉默地走了几步,脚下的落叶发出沙沙的轻响。他似乎在回溯漫长而驳杂的记忆,雪白的眉毛几不可察地聚拢又舒展。
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像山涧流淌的溪水,平稳却带着岁月的沉沙。
“医院啊……”
他轻轻喟叹一声:“便是此间世人,汇聚病痛、求索生机之地。楼宇高耸,白壁森严,人潮汹涌,药气弥漫。其内,有精密的铁器,可窥探人体筋骨脏腑,谓之‘仪器’。”
他顿了顿,仿佛在脑海中艰难地拼凑着对这个庞然大物的理解:“至于那些‘医生’……”
他微微摇头,银须在风中轻颤:“其养成之路,非吾等古法师徒相传,口传心授。彼辈需先入学校,谓之‘医学院’,寒窗苦读,少则五年七载,多则十数年不止。所学极杂,除却人体构造、药石之理,更有诸多此界新创的‘科学’之说,如‘生物’、‘化学’、‘物理’……名目繁多,老道实难尽述。”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隔岸观火的疏离感,却又努力客观:“学成之后,尚需追随‘导师’,于医院之中,观摩、助手、乃至亲自操刀,积累所谓‘临床经验’。此过程,亦是数年光阴。”
说着,他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沈懿,目光深邃,坦承自己的局限:“老道生于贫寒,幼时只识得几个大字,便逢乱世,家国破碎,流离失所,几成饿殍。幸得先师垂怜,引我入山门,才在这清风山得一隅安身,避过那人间炼狱。于此间这繁复精密的‘现代医学’,实乃门外汉,只知皮毛。”
“故其医术究竟如何?”
他微微仰头,望向山顶道观飞翘的檐角,语气带着一丝难以评判的无奈:“或如璞玉浑金,藏于凡石,或如镜花水月,徒有其表。盖因所学庞杂,根基深浅不一,所遇导师良莠不齐,自身悟性更是千差万别。更有甚者,其术之高低,竟与能否鼓捣出新的‘论文’、制造出新的‘药品’紧密相连……此道,早已非单纯的‘治病救人’四字可尽括矣。是以,参差不齐,鱼龙混杂,老道实难一言以蔽之。”
他最终摇了摇头,结论中透着阅尽沧桑的苍凉。
沈懿静静地听着,清澈的眸子映着山林的幽绿。
原来如此。
这时代的“医道”,竟是这般模样。
根基在学堂,成就靠导师与经验,更与那所谓的“科研”纠缠不清。
她捕捉到了“参差不齐”与“鱼龙混杂”这两个词,心中了然。
“那么……”
她再次开口,声音在山风里显得格外清晰:“此间医术最为卓绝者,又在何方?是何等人物?”
清风道长这次思考的时间更长了些。
他抚着银须,眼神望向山下小镇更远处,仿佛要穿透层峦叠嶂,望向更辽阔的天地。
“上次……”
他缓缓道:“那位宋尧同学所言,确有其事。世人皆言,此界医术最精、器具最利、学问最深之处,不在华夏,而在大洋彼岸,一个唤作‘美利坚’的国度。其医学院府、研究之所,汇聚天下英才,引领风骚。”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带着老者特有的豁达与自嘲,“然则,老道久居深山,坐井观天。如今之世,日新月异,变化之速,远超老朽所能想象。这‘第一’之说,是耶非耶?是否已有后来者居上?老道耳聋目聩,实不敢妄下定论了。”
他坦然承认自己与这飞速旋转的世界的脱节。
沈懿微微颔首,不再追问。
清风道长的话,如同在她心中勾勒出一幅模糊却轮廓渐显的图景。
<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