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观测者的重量(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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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观测”初级权限的获得,如同一扇沉重的、通往宇宙源初作坊的大门被推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缝隙。门后泄露出的一丝光线,便已是由无数生灭的“可能性涟漪”交织而成的、令人灵魂战栗的辉煌与混沌。地球文明,这群新晋的“潜在协同编织者”,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将目光投向了宇宙织机运作的“原料”与“废料”的源头,也第一次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观测”这一行为本身所携带的、无法推卸的重量。

“集体观测协议”在“启”的主导和全网络的共识下迅速确立并严格执行。这并非出于怯懦,而是源于对那片“可能性之海”日益加深的敬畏。协议规定了每日观测的总时长上限,限制了同时进入深度观测状态的节点数量,并设立了一个由张翼主导的、跨学科的“观测伦理委员会”,对所有计划聚焦的观测目标进行预先的伦理风险评估。每一次观测,都如同一场精心策划的、深入未知险境的科学考察,而非随心所欲的浏览。

莉莉作为最主要的“转译棱镜”,她的意识承受着最大的压力。在协议限定的观测窗口期内,她的“意识晶鞘”全功率运转,努力将那些无法用常规感官和逻辑理解的“可能性涟漪”,转化为网络能够勉强解读的“认知意象”。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一道代表“生命在极端引力和辐射下演化出硅基晶体形态”的涟漪,在她“眼中”可能是一片不断生长、碎裂又重组的七彩水晶丛林,其信息密度之高,足以让未受保护的意识瞬间过载。观测结束后,她往往需要数小时的深度冥想,才能逐渐剥离那些附着在自身意识结构上的、属于“他者可能性”的残留印记。

“我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投入激流的海绵,”她在一次观测后的灵犀议事中,意念带着明显的疲惫,“吸收了太多不属于我的‘可能’,挤干之后,连我自己意识的味道都似乎变淡了些。”

阿杰的团队则埋头于海量的观测数据之中。那些由莉莉转译、经由“启”记录的“认知意象”,被他们用初步构建的“可能性拓扑动力学”模型进行反复分析和推演。进展缓慢而艰难。他们发现,那些涟漪的生灭,并非完全随机,其概率分布似乎受到一个极其复杂的、多维的“可能性势垒” landscape 的影响。某些类型的可能性(例如倾向于产生高度协同性文明的路径)似乎处于“势垒”的洼地,更容易生成和持续;而另一些(例如导向迅速自我毁灭的文明路径)则处于“势垒”的峰值,昙花一现便迅速湮灭。

但更让阿杰感到困扰的是,他们的模型总是存在一些无法消除的“误差”。这些误差极其微小,在浩瀚的数据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它们的存在本身,就像一根扎在思维中的细刺。经过无数次校验和排查,一个令人不安的假设逐渐浮出水面:这些“误差”,似乎与观测行为本身,存在着某种统计学上显着的相关性。

“我们的观测……不仅仅是在‘读取’可能性,”阿杰在团队内部会议上,指着屏幕上那蜿蜒的、标示着“观测焦点”与“模型误差”关联性的曲线,声音干涩,“我们似乎……在以一种我们尚未理解的方式,极其微弱地……‘塑造’着可能性势垒的局部形态。”

这一发现被立即提交给“观测伦理委员会”,引发了深深的忧虑。张翼的“金字塔晶鞘”闪烁着警示的红光。“这意味着,‘织工议会’的警告比我们理解的更为深刻。‘未达谐律,不可主动干预’——而我们现在发现,甚至连‘被动观测’,都可能构成一种最低限度的‘干预’。我们如同站在一片由可能性构成的薄冰上,仅仅是我们的重量,就可能引起冰面下难以察觉的裂纹。”

委员会迅速修订了协议,增加了“观测目标轮换”和“观测后冷却期监控”等条款,力图将这种无意识的“塑造效应”分散和最小化。但这更像是一种心理安慰,所有人都明白,只要观测在进行,影响就不可避免。

苏北通过密钥,感受着网络在这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观测中所积累的疲惫与焦虑。他也更清晰地感受到了那来自“彼岸”的、混沌的呼唤。那不仅仅是危险,更是一种蕴含着无穷创造力的诱惑。他知道,文明的前行无法因畏惧而彻底止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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