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网中之网(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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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初始之城的感觉,如同深海鱼类浮上浅滩,压强骤变,光线刺目。地底那纯净的本源秩序气息被迅速稀释,取而代之的是地表那熟悉又陌生的、带着无形束缚感的秩序之网。

但这一次,林墨的感受截然不同。

他无需刻意集中精神,那庞大而精密的网络便自然而然地呈现在他的感知中。无数秩序线条如同发光的神经束,在城市的结构间流淌、交织。他不仅能看清其脉络,更能“听”到其运转时发出的、细微的“逻辑音律”。哪些区域代表着高效的资源调配,哪些节点负责监控社会稳定,哪些线路又在处理着个体的行为偏差并施加着“温和”的修正……所有这些,都如同摊开的图纸,清晰可见。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能看到这张网的“疲惫”与“僵化”。

许多秩序线条的运转并非最优,存在着大量为了维持“绝对稳定”而进行的冗余计算和能量耗散。一些本可以更加灵活、富有弹性的规则,被固化成了死板的教条。而在网络的某些深层,他甚至能察觉到一些细微的、不断产生又不断被强行抹除的“逻辑错误”或“信息悖论”,那是系统在长期压制变量后产生的内部损耗。

这张网,远非它表现出来的那般完美无缺、坚不可摧。它在以一种极高的成本,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能看到多少?”苏晚晴在一旁低声问道。她的变量感知虽然敏锐,但无法像林墨这样直接“阅读”秩序的结构。

“很多。”林墨的目光扫过街角那个刚刚被“修正”了险些摔倒命运的行人,扫过写字楼里那些在算法推荐下阅读着同质化信息的白领,扫过公园里那些被精心规划、不允许肆意生长的草木,“它很大,很精密,但也很……‘累’。它在害怕。”

“害怕?”

“害怕失控,害怕变量,害怕任何超出它计算范围的可能性。所以它不惜代价,也要将一切纳入掌控。”林墨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但这种掌控本身,正在让它逐渐失去活力,走向另一种形式的死亡。”

他们沿着街道漫步,看似与寻常路人无异。但林墨的感知却如同无形的雷达,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些监控密集的核心节点,将注意力主要集中在网络的“边缘”和“缝隙”。

他看到了更多被压抑的“静默火花”。一个程序员在深夜加班时,在代码注释里写下的充满诗意的抱怨;一个主妇在购物清单背面画下的、关于家庭花园的梦幻草图;一个孩子在作业本角落涂鸦的、不属于任何已知生物的奇异怪兽……这些微弱的创造性意念,如同星火,在秩序的阴影下闪烁,大部分都会迅速湮灭,但总有一些格外顽强的,在艰难地存续。

他也看到了那些漂浮的、“错位的回响”碎片。它们比在初始之城附近更加稀少和隐蔽,往往一闪即逝,但确实存在。一块古宅墙砖上残留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工匠指纹印记;一段老人口中哼唱的、早已失传的方言歌谣的片段;甚至是在某个古董钟表停摆的瞬间,散发出的、来自另一个时间线的微弱波动……

这些,都是被秩序之网判定为“错误数据”并试图清除的、来自其他迭代或可能性的信息残渣。

林墨没有尝试去吸收或引导它们。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只是默默地观察、记录,如同一个生态学家在记录一片濒危森林的物种分布。

他发现,这些“火花”与“回响”的分布并非完全随机。它们往往集中在一些秩序之网相对薄弱、或者存在某种“历史沉积”的区域——比如老城区、独立艺术区、某些特定的自然地貌附近,甚至是一些人际关系网络中的特殊“连接点”。

这些区域,就像是这张庞大秩序之网中,一些天然的“缓冲带”或“透气孔”。秩序的力量在这里并非减弱,而是表现出了一种奇异的“容忍度”,或许是认为清除这些小规模变量的成本高于其潜在风险,又或许是这些区域本身的历史沉淀形成了一种对绝对秩序的微弱“抗性”。

一个念头逐渐在林墨心中清晰起来。

他们不需要,也不可能正面摧毁这张覆盖全球的巨网。那无异于螳臂当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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