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踩着名字过山岗(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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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凝视着那张年轻而苍白的面孔,仿佛要将它刻进心里。

随即,他毅然撕下自己内衬的一角衣襟,咬破指尖,用血和着炭灰,在布条上一笔一划地写下:“石阿山,苗疆雷公山人氏,殁于民国三十一年冬。”

写毕,他将布条郑重地塞入箱底预留的防潮夹层中——那是“云记”茶箱的暗格,本是用来存放茶引底根的。

做完这一切,他抬起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就地,举行葬礼。”

按照苗家习俗,山中客死之人,遗体需覆上茶灰,亲友吟唱《归香歌》,引亡魂归乡。

火塘婆颤巍巍地点燃了松枝,苍凉的歌声再次响起。

然而,谢云亭却做了另一件事。

他命人将那口刻着云纹火漆印的“义箱”抬到葬礼中央。

“打开它。”

箱盖开启,里面是数十个用细麻绳捆扎的布条卷。

“念。”

阿篾会意,拿起最上面的一个布条卷,展开,高声念道:“船工刘三,湖口人,为护茶船,沉于鄱阳湖……”

“脚夫小满子,徽州人,坠于黄山百步云梯……”

一个又一个名字被念出,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条消逝在茶路上的生命。

队伍里渐渐响起压抑的啜泣声。

这些名字,他们或听过,或见过,此刻串联在一起,竟形成了一部血泪斑斑的迁徙史。

当阿篾念到“石匠吴,皖南黟县人,修路时为山石所伤,不治”时,一直沉默的银凤忽然上前一步。

她从自己高耸的发髻中,猛地抽出一根磨得锃亮的银簪,走到那口充当棺木的茶箱前,用尽全身力气,在光滑的箱壁上,一笔一划地刻下了两个扭曲却充满力量的苗族古文字——“同归”。

众人皆惊。

下一刻,一名汉人工匠也红着眼眶走了出来,抽出随身的刻刀,在“同归”二字旁,刻下了自己的名字。

仿佛一个信号,在场的所有人,无论苗汉,纷纷取出随身的利器——猎刀、匕首、甚至是磨尖的铁片,围在那两口茶箱周围,叮叮当当地刻下自己的名字,或用汉字,或用苗文。

密密麻麻的姓名,像藤蔓一样,将两口茶箱紧紧包裹,再也分不清彼此。

就在下葬前的最后一刻,一直安静待在角落的小竹,默默地将一幅新画递到了谢云亭面前。

画上,两具刻满名字的棺木并列于白雪皑皑的山巅。

而在它们上方,是漫天飞舞的纸鸢,每一只纸鸢的线绳,都遥遥地连接着远方一辆模糊的茶车轮廓。

谢云亭瞬间懂了。

魂引风筝!

苗家传说中,孩子们在亲人下葬时放飞的风筝,能化作引魂的舟楫,带亡灵回到日思夜想的家。

“拿竹子和麻纸来!”他当即下令,“赶制十只竹鸢!”

很快,十只简陋却结实的竹鸢制作完成。

谢云亭亲自将一小包“兰香红”茶叶和一枚敲碎的“云记”火漆印碎片绑在每只风筝上。

“点火!”

在《归香歌》最悲怆的高潮中,十只纸鸢被同时点燃。

火焰腾起的刹那,一股强劲的山风呼啸而至,卷着燃烧的纸鸢直上云霄。

那十道火光,在灰白色的天幕下,如同十艘破空而去的灵舟,带着茶叶的芬芳与信誉的烙印,飞向家的方向。

阿峒目睹了这一切,从最初的愤怒,到中途的震撼,再到此刻的默然。

他眼中的红血丝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谢云亭面前,解下了自己额上那条黑色的头巾。

然后,他从怀中取出一卷崭新的红绦,郑重地系在额前——这是苗寨最勇猛的猎手,认定义气相投的领袖,结下生死盟约的标志。

“从今天起,我阿峒带的队,三十里护送,加到六十里。”他低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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