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茶罐子里的雷(2 / 3)
震。
这已经不是商人的自信,而是一种近乎于宗师的绝对权威。
装箱那日,汉口码头格外热闹。
李翻译作为洋行代表,亲自到场监督封箱和铅封。
他一丝不苟地核对着每一箱的编号,神情职业而冷静。
然而,当他看到云记的伙计在封箱前,于每口箱子的夹层里嵌入一片薄薄的铜片时,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阿篾兄弟,这是什么?”
阿篾正专注地用铁锤将铜片敲入预留的凹槽,头也不抬地回答:“防调包的标记,类似银行汇票上的密押。每片铜片上都刻着独一无二的暗码,只有我们掌柜的能对得上。换了箱子,换不了这片铜。”
李翻译的眼皮跳了一下,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些铜片,趁着旁人不注意,用指甲飞快地在一个即将封口的箱子边缘拓下了一组模糊的数字和纹路。
回到洋行后,他将这张小纸条连同一封短信,塞进了一个前往香港的信差手中,收信人是他在海关化验室工作过的一位老友。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直觉告诉他,谢云亭这样的人,不该被阴谋诡计所埋葬。
风波看似平息,暗流却在城市的另一角悄然涌动。
金花婶最近总觉得不对劲。
南市几家原本从她船帮进货的小茶铺,一夜之间全都换了门庭,挂上了所谓“清源会联号茶”的招牌。
她好奇买了一包,回家一泡,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那茶汤色浑浊,香气浮泛短促,入口更是带着一股陈味,分明是拿了去年的陈茶掺了新茶末做出来的垃圾货!
可那包装上,竟赫然盖着一个与云记茶引极为相似的火漆印章,甚至还附了一份像模像样的《溯源档案》!
“反了天了!”金花婶是暴脾气,当即带上几个船工兄弟,直接冲进了其中一家茶铺的后仓。
仓库里,恶臭扑鼻,地上散落着大量伪造的火漆印章模具和成沓的空白档案纸。
几个正在打包的搬运工被吓得魂飞魄散,稍一审问便全招了。
幕后主使,竟是和记洋行里一个叫史密斯的买办,勾结了本地一个不入流的小商会,专门批量复制云记的全套标准文件,低价卖给那些资质不够、又想蹭云记名头的中小商户,美其名曰“挂靠认证”!
金花婶气得浑身发抖,当场将一锅滚烫的茶水泼在那些假印章上,看着它们熔化变形,怒吼道:“这是刨我们所有人的根!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穿西装的程砚舟(内奸代称),敢砸我们吃饭的锅!”
消息传到谢云亭耳中,他却异常平静,没有众人预想中的雷霆之怒。
他只是将自己关在房里,一夜未出。
次日清晨,云记总栈门前,贴出了一份由谢云亭亲笔署名的《火漆引使用公约》第七修正案。
新规矩简单而严苛:凡经授权使用云记火漆引的联号商铺,必须按月向总号公开呈报烘焙日志与原料采购发票,并无条件接受总号巡查队随时进行的“飞行检查”。
而在公约的首页,是谢云亭用狼毫写下的一句遒劲有力的大字:
“信誉不是用印章盖上去的,是一炉火、一斤茶,一天天熬出来的。”
与此同时,十七封措辞严厉的警告函,由阿篾亲自送往各家联号——三日之内补交所有材料,逾期者,自动除名,并登报公告,永不合作!
一场由外而内的肃清,比对付洋行更迅猛、更决绝。
汉口码头的深夜,江风湿冷。
老舵魏独自坐在值班的窝棚里,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
远处江心,一艘没有点灯的乌篷小艇,像鬼影一样悄无声息地靠了过来。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魏大爷,李翻译托我捎样东西。”
一只冰冷湿滑的铁皮盒子被递了上来。
老舵魏警惕地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被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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