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江雾里的半面影（2 / 2）

上海滩酝酿。

与此同时，上海法租界，程鹤年的公馆内。

“废物！一群废物！”

名贵的钧瓷茶杯被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程鹤年面目狰狞，胸口剧烈起伏。

他刚刚接到钱秉承的电话，那个“云记”的谢云亭，不仅接了请帖，还放出话来——“徽州谢家，人未走，茶未凉。”

谢云亭！

这个他以为早已死在三年前那场大火里的丧家之犬，竟然还活着！

而且还成了“云记”的幕后老板！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程鹤年的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最清楚当年谢家是怎么倒的，也最清楚谢云亭若是回来，意味着什么。

“老爷，您息怒……”一个管事战战兢兢地劝道，“他不过是个黄毛小子，就算还活着，又能翻起什么浪？三年前我们能让他家破人亡，三年后照样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你懂个屁！”程鹤年一脚踹翻了身前的椅子，暴戾之气尽显，“三年前他是个不谙世事的少爷，可现在，他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把‘云记’做到这个地步，你还当他是黄毛小子？他这是冲着我的命来的！”

多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疯狂滋长。

程鹤年赤红着双眼，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心腹。

他忽然觉得，这些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背叛。

“说！是不是你们当中有人走漏了风声？‘云记’能在黟县起来，你们这些负责皖南事务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他的咆哮让整个客厅鸦雀无声，众人噤若寒蝉。

猜忌的毒蛇，开始在他一手建立的商业帝国里蔓延。

他当年用来对付谢家的手段，如今正化为心魔，反噬着他自己。

“去查！”程鹤年声音嘶哑地命令道，“给我去查！把谢云亭这三年来的所有底细都给我挖出来！还有那个‘云记’，给我盯死了！品茗会上，我要让他有来无回！”

众人连忙称是，仓皇退下。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程鹤年一人。

他颓然坐倒在沙发上，看着一地狼藉，他忽然感觉，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茶枭”，而是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

那个叫谢云亭的猎人，正一步步收紧罗网。

而此刻，长江之上，那艘乌篷船已经驶出了雾区。

金色的阳光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

上海的轮廓，已在远处若隐若现。

阿篾看着自家亭哥平静的侧脸，轻声问道：“亭哥，我们现在是直接去陈大发那儿吗？”

“不。”谢云亭的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弧度，“先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陈旧的火漆印章，那是父亲留下的遗物，属于“谢家茗铺”的印记。

“在正面迎敌之前，我们还需要一把能从背后刺穿敌人铠甲的尖刀。”

谢云亭望着那座欲望与机遇交织的城市，目光沉静而坚定。

“程鹤年以为，他的敌人只有我一个。但他忘了，这些年被他吞并、打压的，又何止我们谢家。”

“星火，可以燎原。我要做的，就是把这些散落各处的星火，重新聚起来。”

江雾散尽，天光大亮。

一场席卷上海滩的茶业风暴，随着这艘小船的靠岸，正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