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灵棚吊者泪双垂 儿女沉痛如酒醉。(1 / 2)
姐姐来电话说父亲不行了,这一天终于来到了。我和刘萤带着女儿,立刻坐火车回瓦房店。那人接站,连夜开车送我们回小西山。我希望汽车在半路上抛锚,以为这样就能迟滞父亲归去的脚步。到了街门口,在车灯的映照下,没看见那串象征死者年龄的“岁头纸”。院子里没搭灵棚,外屋地也没有灵床和长明灯。
我来到家里,父亲已经处于弥留之际,躺在炕上昏迷不醒。爷爷、奶奶、妈妈、五婶、老婶等人,守在父亲身边。我凑近父亲,轻轻地说:“爹,我回来了。”父亲微微动了动。女儿凑到父亲面前,叫了声:“爷爷……”父亲慢慢睁开眼睛,微笑着看了孙女一眼,手动了动,断断续续地说:“爷爷……要死了……”
父亲这些日子心情舒畅,和没有病一样,特别爱干净,穿着干干净净的衬衣,说要回部队了。昨天下午他大口吐血,对妈妈说:“让孩子们回来吧……”弟弟找车拉到医院,人已经不行了。姑姑和姑父从黑龙江林甸回来了,成军和大妹妹也从矿上回来了。第二天上午,父亲抓住妈妈的手,悄然停止了呼吸。
父亲是在炕上咽的气,得“过梁”之后,才能抬到地上。“梁”是墙壁上面的梁柁,不“过梁”,逝者的灵魂仍留在炕上。风水先生让我跪在炕前,用一根长长的孝带,从炕上顺墙壁量到外屋。他让我喊:“爹,过梁了!”起身让开。
众人扯着褥子,七手八脚把父亲的遗体抬到外屋,放在灵床上。
我的灵魂也脱离躯壳,进入到棚顶。兄弟姐妹们围着灵床上的父亲痛哭,五婶等几个女人,给父亲换上寿衣,戴上无檐寿帽,往嘴里塞了一块糖。父亲的手心里,各握一枚硬币。有人用红丝线扎住父亲的双脚,在胸膛上压着一只装满清水的大碗。父亲表情安详,似乎很享受这一切,直到五婶用红苫单将遗体覆盖。
灵床前的小饭桌上,点燃了香烛,摆满了供品。放在灵床下面的长明灯,一明一暗不住地忽闪。我是长子,人们为我穿孝衫,戴孝帽,脚靸孝鞋,额头上扎着孝带。董云华小叔在我腰间扎了根麻绳,披麻带孝。我这身孝服得一直穿在身上,直到三天之后给父亲出完殡回来。“孝子”悲痛得无法自持,我始终被人左右搀扶,叫“扶孝子”。五婶说:“太锋,趁你爹还能听见,你哭两声吧。”
我已经没有眼泪,无论怎样努力哭不出来。父亲活了六十三岁,哪止死过六十三次,这一次却没逃过去。如果死一次加十岁,他应该活到六百多岁才对。
院子里,人们在搭灵棚。街上,几个木匠破板材做棺材。爷爷坐在在东屋炕沿上,给大儿子搓麻绳挂“岁头纸”。老叔死的时候,栓“岁头纸”的麻绳也是爷爷搓的。他搓几下一头躺在炕上,“我的儿呀”大哭几声,起来继续搓绳。奶奶坐在炕里哭的撕心裂肺:“我两个儿都没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接连两次。我想起在大连搞副业砌大墙,“父故速归”的那封电报给我带来了一场虚惊,这一次,再不可能阴差阳错了。院子里,灵棚已经搭起来,贴着白纸对联。
左联:灵棚吊者泪双垂,右是:儿女沉痛如酒醉。横批:永不忘恩。
灵棚内,吹鼓手们吹奏如泣如诉的《大佛升殿》。我终于承认,父亲已经去往另一个世界,永不归来了。我是长子,葬礼上的所有规矩和程序,都由我在风水先生的摆布下完成。白天接连“报庙”三次,我被一个长辈搀扶,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前挪。另一个长辈在前面引领,提一只盛了米汤的罐头瓶,叫“浆水罐”,给父亲黄泉路上充饥。“报庙”是到庙里报到归位,让父亲在阴间占有席位。后面,跟随一路大哭的兄弟姐妹。我们从后街经过,穿过大胡同子,再从前街到西头子小庙前。我们跪在地上磕头,长辈们将罐头瓶里面的米汤,倒在纸灰上。
我出殡前不能休息,始终坐在父亲遗体旁边守灵。前来吊唁的人们络绎不绝,我面朝门口,跪在地上迎接。他们一进来就跪在地上磕头,我一一磕头还礼,烧纸堆成小山。父亲的后事成了活人的节日,我连劝一劝老人的机会都没有。
晚上皓月当空,突然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大雨瓢泼。“咔嚓”一声,老杨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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