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地下室的“不速之客” (中)书影里的常驻客(3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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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疑问,一尘就从书架上抽出另一本书,翻到相关的注解;有时是一尘擦到某本旧书,男人就会放下手里的书,静静看着,像在回忆什么。

有次暴雨又至,和他们初遇那天一样大。男人来的时候,头发湿得能滴出水,却从怀里掏出本用塑料袋裹着的书,是本旧版的《陶渊明集》,封面都磨掉了,露出里面的牛皮纸。“上次看你这儿没有,”他声音有点涩,“我从家里翻出来的,不嫌弃的话……”

一尘接过书,塑料袋上还带着男人的体温,暖暖的。翻开扉页,上面有行钢笔字:“丙戌年秋,于南山下读”,字迹苍劲,像棵老松。他抬头时,看见男人正望着窗外的雨,侧脸在灯光下显得很柔和,夹克上的水珠顺着衣角往下滴,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映着他的影子,像幅安静的画。

“留下吧。”一尘说,把书插进诗集那排,紧挨着《唐诗选》,“书架上正好缺这一本。”

男人的肩膀轻轻颤了颤,像被风吹动的芦苇。他没回头,只轻轻“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窗外的雨还在下,敲在玻璃上噼啪作响,像在为这新加入的书鼓掌。

地下室里,新换的灯泡亮堂堂的,照得两排书架像两列沉默的船队。《陶渊明集》躺在光里,和《唐诗选》挨在一起,牛皮纸封面泛着相似的光,像两个相识多年的老友。男人重新蹲回书架前,翻开《唐诗选》,指尖落在“采菊东篱下”那页,这一次,他的眼里没有了迷茫,只有种踏实的安宁,像找到了归宿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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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尘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地下室之所以温暖,不是因为煤炉,而是因为这些无声的陪伴。像书与书之间的空隙,不大,却刚好容得下时光;像人与人之间的沉默,不多,却刚好盛得下真诚。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天边又露出点光,像谁在云层上开了扇窗。男人看书的间隙,忽然轻轻念出声:“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地下室,混着雨声,像首被岁月反复吟唱的歌。

一尘擦书的手顿了顿,抬头望向窗外,雨幕里的南山若隐若现,像幅淡墨山水画。他知道,有些相遇,不必说太多话,一本旧书,一杯温水,一场雨,就足以把两个陌生的灵魂,连在同一片光阴里,像书架上的书,静静挨着,就是最好的缘分。

男人念完那句诗,指尖在“南山”二字上轻轻点了点,像是在触摸那片只存在于文字中的悠然。窗外的雨丝斜斜地织着,把远处的山影晕成了一片朦胧的青,倒真有几分诗里的意境。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夹克内袋里摸出个小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几朵晒干的野菊花,黄得像凝固的阳光,带着淡淡的香。

“后山采的,”他把布包往一尘面前推了推,指尖沾着点干花瓣,“晒了半个月,泡水喝,败火。”

一尘捏起一朵,花瓣脆生生的,碰一下就簌簌掉渣,香气却很清冽,像把整个秋天的阳光都锁在了里面。他找出个玻璃罐,把菊花装进去,放在煤炉旁的小桌上,罐口的香气混着煤烟味,竟生出种奇异的和谐。

那天男人走得比平时晚些。雨停后,月亮从云里钻出来,银辉透过小窗,在地上铺了层薄霜。他临走时,看见窗台上的玻璃罐,忽然说:“我家后山,秋天满坡都是这花,像铺了层金子。”

“改天去看看?”一尘随口接道,话一出口又觉得唐突,正想解释,却见男人眼里亮了亮,像落了颗星子。

“好啊。”他说得干脆,像早就等这句话,“等收完秋,我带你去。”

那之后,男人来的时候,偶尔会说起后山的事。说春天有野蔷薇爬满石坡,说夏天的溪水能看见石缝里的小鱼,说秋天的柿子像红灯笼挂在枝头,说冬天的雪能没过膝盖。他说这些的时候,嘴唇动得比平时快些,眼里的光像在跳,夹克上的草叶仿佛也跟着晃。

一尘听得认真,手里的棉布在书脊上慢慢蹭,像在把那些画面都绣进书页里。他想起祖父说过,有些地方不用去,听着听着就像去过了,有些故事不用演,说着说着就像经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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