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一次街头宣传被笑(下)尘风卷叶(1 / 6)
暮色是块浸了水的软绸,从天边慢慢铺下来时,把地铁站口的喧嚣都晕成了模糊的影。两人踩着自己的影子往回走,青石板路被夕阳晒得暖,鞋跟敲在上面,发出轻缓的“笃笃”声,像在和晚风应和,又似是给这趟略显狼狈的宣传路,敲着温柔的收尾节拍。阿哲把传单紧紧抱在怀里,胳膊肘弯成个护佑的弧度,生怕风再像白天那样莽撞——彼时一阵狂风卷过,传单像受惊的白蝶四散纷飞,他追着跑了半条街,指尖只抓住几片被尘土染脏的边角,此刻回想起来,心还像被风吹得发慌,生怕这些承载着“诗歌安慰站”初心的宣州纸再遭劫难。他走几步就低头看一眼,纸页间夹着的梧桐叶轻轻晃,像怕惊扰了他似的,连叶脉都透着小心,仿佛也知道这叠纸的分量。
一尘跟在他身后半步远,手里捏着那只蓝布包,包角垂在身侧,随着脚步轻轻摆。包里的旧诗集隔着布,能摸到牛皮纸封面的糙,还有夹层里桂花干的脆——那是去年秋末,他在巷口老桂花树下捡的,晒得干透后收在诗集里,如今混在晚风里,竟比街边酒楼飘来的酒糟香更清透,像山涧里刚滤过的泉,悄悄漫进人心里,带着点岁月沉淀的甘醇。路过巷口老槐树时,树影婆娑,阿哲忽然停了脚。树影在地上织成网,他的影子落在网眼里,像被轻轻兜住,连带着那些没说出口的不安,也被这夜色妥帖接住。
“一尘哥,”他声音压得低,尾音带着点没散尽的怯,像只受了委屈还不敢大声哭的小猫,“你说那柳溪公园的老翰林,真会看咱们的传单吗?”问完又怕唐突了这份期待,飞快地补充,“我不是不信……就是怕……怕又像今天这样。”白天地铁站口的场景还在眼前:穿洋装的小姐捏着传单嫌恶地皱眉,说“这年头还有人搞这个?装模作样给谁看”;年轻的小伙子笑着拍同伴的肩,“你看那俩,怕不是闲得慌”;就连卖糖葫芦的大爷,也只是摇了摇头,说“年轻人,别折腾这些没用的”。那些目光像小石子,砸在心上,虽不疼,却密密麻麻地硌得慌。
一尘抬头看槐树,新叶叠得密不透风,月光刚爬过树梢,漏下的碎银落在地上,像谁撒了把没串起来的星子。他沉默片刻,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蓝布包上的梅花绣纹——那是他奶奶生前绣的,针脚有些歪,却透着股认真劲儿。“不知道。”他答得坦诚,没有丝毫敷衍,“但老翰林年轻时,定也在窗下读过‘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定也为一句‘江畔何人初见月’辗转到三更。人老了,心就像泡过温水的茶,或许软些,肯给旧时光里的诗留个念想。”他想起自己小时候,跟着奶奶听戏,戏文里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奶奶听一次红一次眼,后来才知道,那是爷爷当年追奶奶时,在老槐树下念过的句子。有些东西,看似过时,却总能在人心底留个角落,等着被某句话、某个场景唤醒。
阿哲点点头,脚尖蹭了蹭地上的光斑,像在蹭掉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又想起白天那个洋装小姐,眉头不自觉地皱成个小疙瘩:“可那小姐说咱们装模作样……”话里的委屈像快要溢出来的水,晃荡着。
“她没装过,自然不懂装的暖。”一尘轻轻打断他,声音像风吹过竹笛,清润又温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他指尖划过诗集封面的纹路,像在抚摸一段旧时光,慢慢说起故事:“从前有个书生,穷得只剩件单衣,却总在雪天站在桥头念诗。北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他冻得唇发乌,声音却没停,字字清晰,像要把诗里的暖都念出来。旁人笑他傻,围在旁边指指点点,说‘冻成这样还念,给谁听?怕不是冻傻了’。他却不恼,只是笑着说‘念给桥边冻着的麻雀听,它们也怕冷,或许诗里有暖;也念给路过的伤心人听,说不定哪句诗,就能接住他们掉下来的眼泪’。”
阿哲听得发怔,怀里的床单仿佛也轻了些,不再像刚才那样沉得坠手,那些被人嘲笑的委屈,好像也被这个故事里的雪融化了些。“后来呢?”他追问,眼里亮了点,像暗夜里燃起的小火花。
“后来开春,有个老妇蹲在桥边哭,哭得撕心裂肺,肩膀一抽一抽的,连路人递的帕子都没接。”一尘的声音慢了些,晚风正好吹过槐树叶,沙沙响,像谁在低声应和,“她儿子去年冬天没熬过寒,下葬那天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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