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残阳如血·酉时（5月4日 18：00－20：00）（2 / 2）

躺满了层层叠叠的伤员。痛苦的呻吟、嘶哑的惨叫、军医和护士急促的指令声、手术器械碰撞的金属声、以及那无处不在、浓烈得让人作呕的血腥味和消毒水气味，交织在一起，冲击着每一个人的感官极限。

几个从武汉赶来支援的女学生护士，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穿梭在伤员之间，帮着清洗伤口、包扎、喂水、安抚情绪。她们白色的护士服上早已沾满了斑斑血迹，如同雪地中绽放的红梅。

苏晓雯也在其中。她正跪在一个腹部中弹、不断咳血的年轻士兵身边，用湿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额头上不断渗出的冷汗。士兵很年轻，可能还不到二十岁，因为剧痛和失血，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嘴里无意识地喃喃着：“娘……娘……我好疼……我想回家……”

苏晓雯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强忍着没有让它流下来。她握住士兵冰冷的手，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而坚定地说：“兄弟，坚持住！你会好的！你娘还在家等着你呢！我们都在这里陪着你！”

她的声音温柔而有力，仿佛带着某种魔力。那个年轻士兵混乱的眼神似乎清明了一瞬，他看向苏晓雯，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无力地闭上了眼睛，但紧皱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

一个年纪稍长的军医，满手是血，刚刚结束一台截肢手术，疲惫地靠在柱子上，对旁边帮忙递器械的陈明理老师沙哑地说：“麻药……快用完了。接下来……只能硬扛了。”

陈明理看着眼前这人间惨状，看着那些因为极度痛苦而扭曲的面孔，听着他们压抑不住的痛哼，这位饱读诗书的先生，只觉得胸口堵得发慌，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在他心中激荡。他用力地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去帮忙搬运下一批需要紧急处理的重伤员。他知道，在这里，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唯有行动，才能给这些为国流血的勇士一丝微弱的慰藉和生的希望。

夕阳终于完全沉入了地平线，最后一抹血色霞光也渐渐被墨蓝色的夜幕吞噬。鹰嘴崖阵地上，点燃了少量的篝火，主要用于加热食物和烧开水，火光映照着士兵们疲惫而坚毅的脸庞。周大勇将最后一块压缩饼干掰开，分给了身边几个伤员。阵地上很安静，没有人说话，只有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日军阵地方向的零星枪声，提醒着人们，战争，只是暂时打了个盹。

夜色渐深，寒意开始弥漫。但在这片被鲜血浸透的阵地上，一种更加坚硬、更加不屈的东西，正在寂静中悄然生长，如同岩石缝隙中挣扎求生的野草，等待着黎明后，可能更加残酷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