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残阳如血·酉时(5月4日 18:00-20:00)(1 / 2)
傍晚六时,西沉的落日将天际染成一片壮烈而凄艳的血红,仿佛苍穹也在为白日里这场惨烈的攻防战流血。光线变得柔和而漫长,将鹰嘴崖阵地上每一处残破的工事、每一道焦黑的弹坑、每一具来不及收敛的遗骸,都拉出长长的、扭曲的阴影,如同阵亡者不甘消散的魂灵,依旧徘徊在这片浸透了鲜血的土地上。
震耳欲聋的枪炮声暂时停歇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风声掠过千疮百孔的山脊,发出呜咽般的低鸣,以及偶尔从阵地某个角落传来的、伤兵无法抑制的痛苦呻吟。
连长周大勇拄着一把缴获的日军指挥刀,勉强支撑着疲惫欲坠的身体,沿着主战壕缓慢地行走着。他的左臂伤口因为白天的激烈战斗和最后的反冲锋,已经彻底崩裂,鲜血渗透了厚厚的绷带,顺着手臂滴落在脚下的焦土上,但他似乎毫无察觉。他的脸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硝烟和血痂混合的污垢,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睛,依旧在扫视着阵地上的一切,像一头受伤但依旧警惕的头狼。
阵地上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肉体烧焦的臭味。士兵们或坐或躺,大多沉默不语,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或者低头机械地擦拭着手中沾满血污的步枪。极度紧张后的虚脱,以及目睹战友惨死带来的心理冲击,让这些铁打的汉子们也暂时失去了言语的欲望。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悲伤与麻木交织的沉重气氛。
“统计伤亡,清点弹药,加固工事,把牺牲的弟兄……抬到后面去。”周大勇的声音嘶哑得几乎难以辨认,每说几个字都要停下来喘口气。
副连长拖着一条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地过来汇报,声音低沉:“连长,初步统计……全连还能战斗的,不到四十人了。弹药消耗很大,手榴弹和机枪子弹剩的不多。牺牲的弟兄……有二十三个,重伤的……十一个,都已经送到后面救护所了。”
周大勇闭了一下眼睛,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他记得昨天这个时候,他的连队还是一百多条生龙活虎的汉子。仅仅一天,就折损了大半。那些熟悉的面孔,那些昨天还在一起抽烟吹牛、抱怨伙食的弟兄,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残缺不全的尸体。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不远处,一个新兵正跪在一个牺牲的老兵身边,肩膀微微耸动,无声地哭泣着。那是王栓柱,他正在试图合上那位在白刃战中为保护他而牺牲的班长的眼睛,但那双眼睛却固执地圆睁着,望着血色天空,仿佛还在怒视着敌人。
周大勇走过去,没有说话,只是伸出那只没受伤的右手,用力按在王栓柱剧烈颤抖的肩膀上。王栓柱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沉重力量,猛地抬起头,看到连长那平静中蕴含着巨大悲恸的眼神,他仿佛找到了宣泄口,再也抑制不住,压抑的哭声终于爆发出来,如同受伤幼兽的哀鸣。
“连长……班长……班长是为了救我……他把我推开……鬼子刺刀就……”王栓柱泣不成声。
周大勇依旧没有说话,他蹲下身,用粗糙的手掌,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帮那位死不瞑目的班长合上了双眼。然后,他拍了拍王栓柱的后背,沉声道:“记住他。活着,多杀鬼子,就是对他最好的报答。眼泪,留给打完仗以后。”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让王栓柱的哭声渐渐止住,只剩下压抑的抽噎。他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和污垢,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开始帮着其他人一起收敛遗体。
阵地上,类似的场景在无声地上演着。士兵们默默地将战友的遗体小心翼翼地抬到担架上,用能找到的军装或布片盖住他们苍白或狰狞的面容。每一次抬起,都仿佛有千钧之重。他们搬运着弹药箱,将所剩不多的子弹和手榴弹分发到每个人手中,检查着武器是否完好。工兵和还能动弹的士兵,则利用这宝贵的喘息时间,挥舞着工兵锹,修复被炸塌的战壕,用沙袋和圆木加固机枪掩体,准备迎接下一轮不知何时会到来的疯狂进攻。
夕阳的余晖,将这一切染上了一层悲壮而神圣的色彩。
与此同时,在后方靠近前沿的野战救护所里,则是另一番如同炼狱般的景象。这里原本是一座废弃的祠堂,现在里面和外面的空地上,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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