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灯记名(1 / 3)
晨光初破云层,如薄纱般洒落在西极村的屋檐上。
霜雪未融,但空气里已浮动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昨夜那缕炊烟升起之后,便有更多人家陆续点燃了灶火,锅碗轻响,粥香渐起,仿佛整座村庄在缓缓苏醒。
萧决站在小院门口,手中抱着一具素布包裹的身影。
布是粗麻所制,未染颜色,一如她生前最喜的简朴模样。
他没有披甲,也没有佩刀,只穿了一袭玄色深衣,袖口微卷,露出骨节分明的手指。
他的步伐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时间的缝隙里,沉重而清晰。
身后,米缸静静立着,灰已入米,光虽隐去,却似余温犹存。
他知道,这不只是她的遗愿——不入棺,不立碑,不留名——更是她一生践行的信念:饭香不在庙堂,在人间;功德不在史书,在人心。
他走向第一户人家,轻轻推开柴门。
老农正在院中劈柴,抬头见是他来,手一颤,斧子落了地。
萧决不语,只将布袋打开一角,一撮灰白粉末无声落入米缸。
老农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双手抚瓮,额头抵住冰冷的陶壁,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声。
第二户、第三户……他走过一家又一家。
七十二户,七十二次停驻。
百姓无一人喧哗,亦无人哭泣,只是默默守在米缸旁,像迎接一位归家的亲人。
孩童牵着母亲的衣角,仰头问:“娘,为什么每个人都在等这个叔叔?”母亲低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因为他是送她回家的人。”
行至村中央,粥守岁正蹲在自家灶前试火。
这盲童自幼失明,靠嗅觉辨百味,曾说“闻得到她”,哪怕她病卧数日,他也总能准确寻到她的房门,端一碗温粥放在窗台上。
“阿奶教我煮粥,”他曾对火余生比划,“她说火要歪,心要空。”
此刻,他忽然抬起头,鼻翼微动,脸上掠过一阵惊异,随即转为平静。
他朝着萧决的方向,轻轻说道:“阿奶走了。”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声音清亮如泉,“可她的火,还在烧。”
话音落下,远处马蹄声骤起。
朝廷使者策马而来,身后跟着数十名礼官,抬着一块青石碑,碑面已刻好金漆大字——“千古食圣 苏氏晏清之碑”。
旌旗招展,仪仗森严,本该是荣耀加身的场面,却在这片静谧的村落里显得格格不入。
使者下马,高声道:“奉天子诏,追谥国母级尊号,立碑永祀!”
无人回应。
片刻后,瞧见她从自家厨房走出,赤脚踩在雪地上,手里捧着一碗刚煮好的素心粥。
她走到使者面前,将粥递出,语气平和:“她教我们做饭,不是为了受供。”
使者皱眉,怒意涌上:“大胆村妇!此乃圣旨钦定,岂容尔等毁礼?”
灶见她不退反进,再上前一步:“那你尝一口。”
使者冷笑,欲拂袖而去,可就在指尖触到碗沿的一瞬,那股熟悉的味道钻入鼻腔——无油无盐,只有米粒经慢火熬煮后散发出的纯粹谷香。
那一刹那,他僵住了。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曾是宫中庶子,因党争被贬流放,十岁那年饿倒在荒野,被一位老妇救起,喂了一碗这样的粥。
那妇人不说姓名,不问来历,只说:“吃饱了,路才走得动。”后来他仕途腾达,却再未寻到那一口味道。
如今,它回来了。
他颤抖着接过碗,喝下一口,热泪猝然滑落。
再看那金碧辉煌的碑文,突然觉得刺目可笑。
猛地,他将碑推倒。
石碑轰然砸地,裂成两半。
他跪在雪中,对着全村百姓深深叩首,声音哽咽:“圣不在名,而在饭。”
人群依旧沉默,唯有风穿过巷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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