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你们闻到的不是香(2 / 3)
灾,他随母逃难,靠剥树皮、嚼草根度日。
他曾亲眼看见邻家小儿吃完混土麦饼后腹胀如鼓,哀嚎整夜而亡。
那时无人哭泣,因为连流泪的力气都没有。
他的鼓槌“哐当”坠地。
他踉跄退后,眼中血丝密布,嘴唇哆嗦。
片刻后,他竟一步步走向苏晏清所在高台,不顾守卫阻拦,单膝跪地,声音沙哑如砂石磨砺:
“我……曾以为音律可定人心,可辨忠奸,可正天下风气。”
他抬头,望向那口燃烧不息的金锅,眼中竟有泪光闪动。
“可今日我才懂……灶火噼啪,才是天下第一正音。”
苏晏清微微侧目,并未言语,只是轻轻颔首。
她翻开手中残卷,指尖停在某一页。
纸上墨字斑驳,记录着某县大饥之年,百姓以观音土混麦麸为饼充饥,食之腹胀不能解,终痛极而亡。
其中一行小字,被人反复描画,几乎穿透纸背:
“最后一口,留与幼子。”
她合上书卷,仰望穹顶。
梁上尘埃浮动,似有千百双眼睛在注视。
她不开口,也不动作,只是静静站着,任风吹动衣袖,火光照亮眉眼。
金国尚温,民声未绝。
而第四日,还未到来。第四日,天未明,太庙内外却已人影攒动。
百官列于阶下,衣冠肃整,却无人言语。
空气里浮动着一种奇异的静,仿佛连风都屏住了呼吸。
金鼎依旧燃着幽蓝火苗,不炽烈,却持久不熄,像是从地底升起的一缕魂魄,执拗地守着某种不可言说的誓约。
苏晏清缓步登台,素衣如雪,手中捧着那卷《灾年炊饼录》——纸页焦黄,边缘蜷曲,似曾被烈火吞噬又侥幸重生。
她并未立即开诵,只是将书轻轻摊在案上,目光扫过台下那一张张或苍白、或紧绷、或含泪的脸。
此刻,万籁俱寂,唯有火舌舔舐铜壁的轻响,如低语呢喃。
她启唇,声不高,却字字清晰:“某县大饥,仓廪尽空,百姓掘观音土和麦麸为饼……”
“食之腹胀如鼓,不能解,终痛极而亡。”
话音落处,空气中骤然弥漫一股干涩的尘土味,夹杂着微酸的霉气,仿佛有无数双枯手正从地下伸出,捧着那早已不成形的“炊饼”。
台下忽有一人踉跄后退,捂嘴欲呕,随即“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紧接着,又一人眼前发黑,软倒在地。
三人相继呕吐,两人昏厥,守卫慌忙拖人离场,却不忍关门——他们也想听下去。
就在此时,金锅猛然一震,嗡鸣如钟。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过去——只见锅底灰烬之中,一点嫩绿破灰而出,迅速抽茎拔叶,转瞬竟长高三寸!
那是一株无名野草,细弱却倔强,在火光映照下泛着翡翠般的光泽,仿佛是大地最后的呼吸凝成的生命。
小传卷原本跪坐于角落,双手抚地记味。
忽然间,她浑身一颤,猛地伏身贴向地面,十指如梳,急切地摩挲着青石缝隙。
“我摸到了……”她声音颤抖,带着不可思议的惊惧与悲恸,“好多手……好多好多手……都在地上写同一个字——‘饿’。”
她的指尖划过石缝,像在临摹千百年前那些无声呐喊的刻痕。
泪水无声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
人群骚动,却又不敢发声。恐惧与羞愧交织,压得人喘不过气。
梁封笔——那位一向冷面寡言的礼法阁主事——突然冲出队列,手中高举一册玉质典籍。
那是最后一部伪《膳典》,由先帝御笔亲封,象征礼制正统。
他双目赤红,手臂剧烈颤抖,嘶吼一声:“毁我者非天灾,乃人心之盲!”
下一瞬,他亲手撕裂书册,一页页投入金鼎火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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