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将士知有人记着他们的咸(2 / 2)
尚未启封,却已透出寒意。
他抬眸,望向膳政司方向,那里灯火未熄。
而有些人,仍在等一场火——一场能烧尽谎言的火。
七日后,北境风雪未歇,边关却燃起一场燎原之火。
萧决的密报送到苏晏清案前时,她正伏于灯下,核对新一批军粮的铜模编号。
烛火映着她眉心微蹙的轮廓,指尖在纸面轻点,像在数着远方将士的心跳。
密函封口沾着冰霜,拆开后墨迹已被寒气浸得微微晕染,但那几行字,却如刀刻般扎进她眼里——
“谢元卿当众焚饼,士卒哗然。”
她缓缓放下信笺,目光落在附上的战地图卷上。
画中是一片焦土中央架起的铁锅,黑烟滚滚,锅中一块干瘪发霉的“代粮饼”正被烈火吞噬。
而周围无数双眼睛燃烧着愤怒与觉醒。
最令人动容的是那面残破军旗,斜插在冻土之上,上面五个血字赫然入目:“辣税换命,不悔”。
苏晏清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五个字,仿佛触到了千里之外的烽烟与热血。
她没有惊怒,亦无慌乱。相反,唇角竟浮起一丝极淡、极冷的笑意。
她早知道,那一枚火印,不只是防伪的标记,更是投向朝堂暗流的一颗石子。
有人会怕,有人会恨,更有人……会铤而走险。
果然,那些藏在层层转运背后的蛀虫,竟敢将劣质霉粮混入军道,还妄图以“辣饼”之名蒙混过关。
他们以为将士是草芥,吃不出真假?
可他们忘了,饿极的人,连一口馊饭都能尝出毒来。
而谢元卿,这个曾讥讽她“以食治国如儿戏”的翰林学士,竟成了第一个撕开谎言的人。
他在火光中站出来,不是为了功名,而是为了良心。
他烧的不止是一块霉饼,更是那些高坐庙堂、视边关为弃子的权贵们的遮羞布。
苏晏清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出祖父的话:“一餐一饭,皆系民心;一味一觉,可动山河。”
此刻,她终于看清了自己的路。
她起身踱至案前,铺开一张素绢,提笔蘸墨,落字如刀:
《军功税兑令》。
“凡戍边将士,每立一功,可依制申领‘辣税’凭证。此税非银非谷,乃朝廷许诺之利:可折现钱,可换良田五十亩,可抵家中三年赋役,若犯轻罪,亦可凭功抵免。”
笔锋一顿,她加重力道,写下最后一句:
“味者,信也。朝廷予之以味,民必还之以忠。”
写罢,她吹干墨迹,召来小灶童。
少年已不再是当初灶台边灰头土脸的童子。
这几月历练下来,眼神沉稳,举止有度。
他恭敬接过诏令誊抄本,低声问:“大人,第一批新粮何时启程?”
“今夜。”她答得毫不犹豫,“我要让边关的每一口饭,都带着这道政令的味道出发。”
子时三刻,风雪渐止。
膳政司外,车队整列。
麻袋封口火漆鲜红,每一只都压着那枚独一无二的火纹铜印。
小灶童站在第一辆牛车旁,从怀中取出一枚旧铜钱——那是老刀头传给他的,据说曾是百年前戍边御厨随身之物。
他将铜钱投入灶膛。
火焰轰然腾起,映亮半边宫墙,宛如一道无声的烽火,在这寂静寒夜里向北而去。
窗外,北风再起。
可苏晏清知道,那一道道灶火,已在万里边关悄然连成一线。
而她的棋局,才刚刚落下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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