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这碗里没药,只有你(2 / 3)
日凌晨,天光未明。
皇帝忽然伸手,死死抓住她手腕,力道之大几乎捏碎骨节。
他盯着她,眼中翻涌着混乱与清明交织的风暴。
“你……为什么不加甜?”
苏晏清低头看着那只布满裂痕的手,听着这句话,唇角极轻地动了一下。
她没有回答。
但她的沉默,比任何话语都更深地扎进了黎明前最黑的夜里。
第四日凌晨,天光未明,殿内烛火将尽,余烬微红,如垂死之眸。
暖玉羹的香气已淡得几不可闻,只余一缕若有若无的米乳清甜,在冷空气中缓缓游走,像一段不肯散去的记忆。
皇帝的手仍紧紧扣着苏晏清的手腕,指节泛白,青筋暴起,仿佛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真实。
他双目赤红,瞳孔深处却不再只有癫狂,而是翻涌着被岁月掩埋的痛楚与惊觉——那是一种久违的、属于“人”的清醒。
“你……为什么不加甜?”他再问,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石磨过枯木。
苏晏清没有挣脱。
她任由他攥着,只微微低头,目光落在自己那双早已布满裂口的手上。
指尖渗出的血已凝成褐色斑点,袖口也被暗色浸透。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喉间泛起一阵腥甜,却被她强行咽下。
她终于开口,声如细雪落地:“甜是骗人的。”
皇帝猛地一震。
“药里的香,蜜里的味,都是假的。它们哄您安睡,哄您顺从,哄您忘记自己是谁。”她抬眼,直视那双曾令百官战栗、如今却盛满迷惘的眼睛,“可这温,是您跪在雪地里,宫女阿糯偷偷塞进您手心的实感。”
刹那间,时间仿佛停滞。
皇帝的呼吸骤然凝住,眼底像是有某种封印被猛然击碎。
他记得了——那个冬日,先帝驾崩,他尚为太子,因忤逆太后旨意被罚长跪于太庙外的雪地。
手脚冻得发黑,意识模糊之际,一个小宫女悄悄靠近,颤抖着将一双温热的小手覆在他冰凉的掌心上。
“殿下别怕……我给您捂着。”
那是阿糯,他年幼时唯一的暖意。
后来她病逝于冷宫,连葬身之处都无人知晓。
“阿糯……”他喃喃出声,喉头剧烈滚动,下一瞬,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坠入面前残存的羹中,激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陈史官站在珠帘之外,笔尖悬在纸上,久久未落。
他看见帝王伏案啜泣,像个失母的孩童,颤抖着手接过苏晏清递来的最后一匙暖玉羹,连尽三匙,才哽咽问道:“她后来……去了哪?”
没有人回答。
答案早已湮灭在宫墙深处,化作尘土,无人敢言。
苏晏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无悲无喜,唯有深不见底的平静。
她知道,这一夜不是治愈,而是唤醒——她没有驱除药物,也没有对抗权谋,她只是把一个被权力和毒香吞噬了三十年的“人”,从深渊里拉回了一寸光阴。
可这一寸光阴,耗尽了她的命。
当皇帝终于力竭昏睡,歪倒在榻上,唇边还沾着米浆,苏晏清才缓缓闭上眼。
她以袖掩口,猛地咳出一口暗血,腥气直冲鼻腔。
舌底那枚压了整整七十二时辰的梅核早已碎裂,酸涩剧毒侵蚀经脉,使她味觉全失,全凭多年厨艺养成的心觉推演火候,硬生生撑过了这场没有退路的疗心之战。
脚步声自殿外传来,沉稳而急切。
萧决掀帘而入,玄袍带风,眉宇间罕见地浮起一丝裂痕般的动容。
他一眼便看出她的虚脱——面色惨白如纸,身形摇摇欲坠,却仍固执地跪坐原地,手不离鼎。
他大步上前,一把扶住她即将倾倒的身体。
“成了……”她靠在他臂弯里,气息微弱,嘴角却扬起一抹极轻的笑,“他记得‘人’了,不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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