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我烧了甜味(2 / 3)
—以自身味觉为引,追溯他人记忆中的滋味。
刹那,幻象浮现。
她“尝”到了那碗汤——焦苦如炭,却裹着一层诡异的甜腻,像是蜜糖裹着毒药,滑入喉中,灼烧舌根,腐蚀味蕾。
那味道,与“赤心散”初方完全吻合。
她睁眼,泪落无声。
原来他早就是第一个受害者。
原来他冷面无情、厌食寡味,并非天生铁石,而是自幼被至亲之人以“安神”之名,灌下蚀味之毒。
他的味觉,早已在六岁那年,被亲手摧毁。
她正欲再问,忽觉身后寒风掠过。
太庙废祠,残垣断壁间,一盲眼老僧立于月下,手持一盏幽光摇曳的“心灯”,灯油浑浊,却隐隐散发药香。
“我姐夫疯于味,我外甥残于味,我萧家,何苦再传此毒?”隐香人声音沙哑,似哭似笑,“我炼‘回魂引’,不过是要寻一个能承载‘共感’的活炉——能以一舌尝万人之味,以一心承天下之痛。若不毁你,这毒,永无尽头。”
苏晏清冷冷注视他:“所以你就用百人性命,试你的赎罪之法?”
隐香人不答,只将心灯缓缓倾倒——灯油落地,竟凝成一行字迹:“最后一口安神汤,炼于此。”
她心头剧震。
回府时,天将破晓。
她未点灯,独坐书房,窗外寒风拍窗,如泣如诉。
案上摊开祖父遗物——《炊政手札》,泛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满历代御膳秘法、食材相生、火候精要。
她凝视良久,提笔蘸墨,在最新一页缓缓写下:
“甘味者,悦心之始,亦惑心之根。今我以舌为祭,断甜路,封毒源。”
笔锋未落,窗外忽有乌鸦掠过,一声凄厉啼鸣,划破晨寂。
苏晏清回府时,天光未明,风雪犹在檐角呜咽。
她脱下沾了寒霜的斗篷,不唤婢女,独自步入书房。
烛火落地,映出满室寂寥。
案上《炊政手札》静静摊开,仿佛在等她落笔,也仿佛在质问她——这一生以味立命,如今却要亲手断绝一味,是否太过决绝?
她凝视着自己方才写下的那行字:“甘味者,悦心之始,亦惑心之根。今我以舌为祭,断甜路,封毒源。”墨迹未干,像一道尚未愈合的伤口。
指尖轻抚纸面,她忽然想起幼时祖父熬冰糖雪梨的情景。
炉火微红,糖粒在水中缓缓化开,甜香氤氲如雾,她说:“爷爷,这甜是天上的味道吧?”老人笑着摇头:“甜不是天上的,是人心舍不得放下的执念。”
那时她不懂。
如今她懂了。
甜,不只是滋味,是安抚、是欺骗、是控制的开端。
先帝因“安神汤”失智,萧决六岁便舌根焦枯,百里归味营中万人低吟成狂……皆始于那一口裹着蜜的毒。
若不断其源,这王朝的味与心,永无清醒之日。
她闭目深吸一口气,提笔续录手札,将“赤心散”初方详列其上,又以朱砂批注:“此味不可传,不可炼,不可尝。凡涉‘杏蜜引’者,皆属禁方。”字字如刀,刻入纸背,也刻入她的命途。
次日清晨,紫宸殿上,群臣肃立。
苏晏清身着正卿朝服,缓步出列,捧奏折高举过顶:“臣请废‘安神汤制’,革除旧弊,推行‘情志膳疗’之法。”
满殿哗然。
皇帝蹙眉:“膳事何干政事?你欲以厨娘之道,治国乎?”
“非治国,乃治心。”她声如清泉击石,“怒者肝气上逆,宜食苦以降;忧者脾虚气滞,宜酸以疏;思虑过度者,甘反助湿,当减糖增辛。饮食有道,则百官神清,朝堂气正。”她顿了顿,目光沉静,“而‘安神汤’月供御前,实含‘杏蜜引’,久服蚀味乱神,非安神,乃控神也。”
殿内骤然死寂。
皇帝脸色铁青:“你可知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