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枕边钟(3 / 7)
烧得迷迷糊糊的,奶奶就是这样蹲在床边,用手背试他的额头,再轻轻摸他的头发,指尖划过发梢时,带着点皂角的清味。现在这双手也很软,却比奶奶的手凉,凉得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姑娘摸了会儿,收回手,抬起头。张磊终于看清了她的脸,眉眼很淡,眼睛像浸在水里的墨,鼻子小巧,嘴唇很薄,没什么血色。她看着张磊,眼神软得像水,却又藏着化不开的愁,像蒙着一层雾的湖。
“你是谁?”张磊在心里喊,却发不出声音。
姑娘没说话,只是站起身,慢慢走回铜钟旁。钟摆还在晃,“滴答”声没停。她站在钟边,回头望了张磊一眼,嘴角好像牵了牵,像是笑,又像是叹。然后,她的身子慢慢变淡,像被风吹散的雾,一点点融进铜钟的裂纹里,连带着那股冷香,也一起消失了。
钟摆猛地停了。
“滴答”声没了。
卧室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张磊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脏“砰砰”跳的声音。他猛地坐起来,掀开被子冲到书桌前,双手抱住铜钟,翻来覆去地看。钟摆还是歪着,铜锤上的“梅”字朝下,珐琅瓷的裂纹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层薄薄的铜锈,像刚哭过的泪痕。
像刚才的一切,都是梦。
可头发上残留的凉意,还有姑娘那双软得像水的眼睛,却真实得让他发抖。他把铜钟抱在怀里,坐在地上,背靠着书桌,直到天快亮了,才慢慢缓过劲来。
第二天一早,张磊跟公司请了假,开车回了老屋。老屋还没收拾,供桌还摆在客厅中央,奶奶的遗像摆在正中间,旁边堆着一摞旧相册,还有些奶奶生前用的小物件,掉了瓷的搪瓷杯,磨得发亮的木梳,绣着菊花的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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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蹲在地上,翻那些相册。相册的封面大多是红色的,有的已经褪色成了浅粉,有的裂了口,露出里面发黄的纸页。第一张是奶奶年轻时的照片,梳着两条粗粗的麻花辫,穿着碎花袄,站在老槐树下笑,牙齿很白。第二张是爷爷的照片,穿着军装,戴着军帽,眉眼硬朗,肩膀很宽,手里攥着一把枪。还有些亲戚的合影,有他小时候的样子,被奶奶抱在怀里,流着口水,手里抓着个拨浪鼓。
他翻到最后一本相册,封面是深棕色的皮,边缘已经磨得发白,上面烫着个“张”字,也快看不清了。他掀开第一页,手指顿住了。
照片是黑白的,有点模糊,边缘发卷,像是被水浸过。上面站着个姑娘,穿着蓝布学生装,黑裙子,齐耳短发,发梢别着个银簪,和他昨晚看见的姑娘,一模一样。她站在一座铜钟旁,双手背在身后,微微歪着头笑,眉眼弯弯的,像画里的人。那座铜钟,张磊一眼就认出来,黄铜的壳子,珐琅瓷的钟面,罗马数字“Ⅲ”缺了个角,钟摆上,隐约能看见一个“梅”字。
和他卧室里的那座,分毫不差。
张磊的手指颤着,摸了摸照片里的姑娘,纸页冰凉,像摸在冰上。他把照片翻过来,背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墨水已经发淡,却还能看清笔画:“吾妻梅,民国二十三年冬。”
吾妻梅。
民国二十三年冬。
张磊猛地想起二姑说的话,奶奶说,这钟是爷爷送她的定情物,民国二十三年冬,在北平琉璃厂淘的。
可照片背面写的是“吾妻梅”。
他抱着相册,坐在地上,后背靠在墙角,浑身发冷。窗外的风刮进来,掀动相册的纸页,“哗啦、哗啦”响,像有人在旁边叹气。
“磊子?你咋在这儿?”门口传来声音,是邻居王奶奶,手里端着个白瓷碗,碗里冒着热气,“刚包的白菜猪肉饺子,给你端碗来。你这孩子,守灵累坏了,得吃点热乎的。”
张磊抬起头,声音发哑:“王奶奶,你……你知道我爷爷和奶奶的事吗?还有……一个叫梅的姑娘?”
王奶奶愣了一下,把碗放在供桌上,蹲下来看着他,脸上的皱纹皱成一团,叹了口气:“这事啊,你奶奶守了一辈子,没跟外人说过。也就我,当年跟你奶奶一起长大,她才跟我透了点口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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