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凝视深渊。(1 / 4)
时间,仿佛在“思渊号”的驾驶舱内凝固了。
自从那个完美、深邃、吞噬一切光明的圆形阴影——事件视界的投影——清晰地、无可辩驳地占据主观测屏的中心以来,一种近乎宗教仪式般的静默,便笼罩了船内的每一寸空间。只有生命维持系统低沉的呼吸声,以及仪器设备记录极端数据时发出的、几乎不可闻的电子蜂鸣,证明着时间和意识仍在流动。
傅水恒教授,这位毕生致力于探索宇宙最深邃奥秘的智者,此刻像一尊历经风霜的雕像,凝固在观测屏前。他脸上的皱纹,在吸积盘变幻不定的光芒映照下,显得愈发深邃,仿佛每一道沟壑里都填满了亿万年星辰生灭的秘密。他的双手,曾经在无数控制面板上流畅操作,解构过无数复杂公式,此刻却静静地搭在膝盖上,指节微微泛白。他的目光,穿透了合成视窗,穿透了那层由狂暴等离子体和扭曲时空构成的帷幕,死死地锁定在那片终极的黑暗之上。那不是观察,不是研究,而是一种……凝视。一种将自身全部的理解、全部的疑问、乃至全部的存在感,都投射向那不可知深渊的、孤注一掷的投入。他似乎忘记了呼吸,忘记了身边的同伴,忘记了自身的存在,完全融入了这场跨越数十亿光年时空的、无声的对话。
陈智林博士坐在教授侧后方,他的感受则更为复杂和生理化。事件视界阴影带来的初始震撼过后,一种更深层次、更难以言喻的不适感,正悄然滋生、蔓延。那不是恐惧,至少不完全是,而是一种源于物理本能的、对所处时空环境极度异常的警示。广义相对论的方程式在他脑海中如同瀑布般流淌,每一个项,每一个张量,都在冰冷地诉说着此地的危险。引力梯度使得时间流逝的速度与银河系边缘截然不同,他的生物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拨慢,又时而拉快,产生一种诡异的眩晕感。空间本身也不再是平坦的舞台,而是像一张被沉重物体压得严重变形的橡胶膜,飞船,连同他们自身,都正沿着这扭曲的膜面滑行,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他感到自己的思维似乎也变得粘稠、迟滞,就像在某种超高密度的流体中挣扎。意识的丝线试图探向那片黑暗,却仿佛触碰到了一个信息的黑洞,任何关于“内部”的猜想、模拟,都在瞬间被吸入、碾碎、归于虚无。这是一种认知层面的无力感,是已知物理大厦在边界处轰然倒塌的断壁残垣。他下意识地调整着呼吸,试图对抗那种源自宇宙法则本身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看了一眼傅教授那入定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混杂着敬佩与担忧的情绪——教授是否也正承受着这种意识层面的撕扯?还是说,他的境界已然超越了这种感官的困扰,直接与那深渊的本质进行着交流?
而在这片沉重的静默中,最奇特的莫过于小博文的状态。
这个八岁的孩子,起初还被那光芒中心的黑暗所震慑,小手紧紧抓着爷爷的衣角。但渐渐地,一种不同于成年人的、更为纯粹的反应,开始在他身上显现。他没有教授那种深邃的哲思,也没有陈博士那种基于知识的生理不适。他的大眼睛,倒映着外部吸积盘绚丽如极光般变幻的光芒,而那光芒环绕的中心,正是那片纯粹的暗。
“爷爷,”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却又带着儿童特有的、穿透寂静的清澈,“那个黑黑的洞洞……它在‘看’着我们吗?”
童言无忌,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舱内凝重的氛围。
傅水恒教授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震动了一下,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目光从深渊收回,落在了孙子稚嫩而认真的脸庞上。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惊愕,沉思,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欣慰?
陈智林博士更是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博文的问题,触碰到了一个连最前沿物理学都在谨慎探讨的领域——观测者效应,意识与宇宙的关系,在那片连信息都无法逃逸的区域,是否存在某种逆时的“反馈”?或者说,这种“被凝视”的感觉,仅仅是人类面对绝对未知时,心理投射产生的错觉?
教授没有立刻回答博文的问题,而是伸出手,轻轻揽住孙子的肩膀,让他更靠近观测屏一些。他的动作恢复了以往的沉稳,但语调却带着一种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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