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安娜(1 / 3)
晨光刺破百叶窗时,男人已经站在客厅里。
和昨天一样的深灰色西装,一样的银色腕表。
“你没睡。”他说。这不是询问。
我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怎么睡得着?”
他递给我一杯咖啡。杯壁温热,香气真实得令人恍惚。
“尝尝。”
我抿了一口。苦涩在舌尖炸开,带着一丝不自然的甜。
“这也是记忆碎片?”
“是我的。”他微微一笑,“我还活着,所以能带进来一些真实的东西。”
活着。这个词像针一样扎进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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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再次检查那个礼物盒。
水晶杯在晨光中折射出过于完美的光晕。
“安娜。”我念出刻着的名字,舌尖滚动着陌生的音节,“我完全不记得她。”
“记忆是选择性的。”男人说,“你的执念构建了这个空间,但也会刻意隐藏一些过于痛苦的部分。”
他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相册。
我从未打开过它。
“看看。”
照片里,我和安娜在装饰圣诞树。她踮着脚挂星星,我扶着她的腰。
下一张,我们在海边。她朝镜头泼水,我假装生气地皱眉。
每一张,我们都在笑。
“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我的声音干涩。
“因为记住这些,会让你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男人合上相册,“你的大脑——或者说,你的执念——在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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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带我走出公寓。
街道依然空旷,但那些模糊的人影更清晰了些。能看见走路的姿态,头发的颜色,却依然没有五官。
“他们在变清楚。”
“因为你开始接受了。”男人说,“认知的松动会让记忆碎片重组。”
我们经过花店。那束白色小苍兰还在老位置。
“安娜最喜欢的花。”男人说,“你每周五都会买一束送她。”
周五。我从未注意过星期。每一天都一模一样。
“昨天是周五吗?”
“在这个空间里,每天都是同一天。”他停下脚步,指向街角的面包店,“你每次加班晚了,都会在那里给她买杏仁可颂。”
面包店的橱窗里,确实摆着一盘可颂。
金黄酥脆,像刚出炉。
但我从未进去过。
每天经过,却从未想过要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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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铁站空无一人。
列车静静地停在站台,门开着。
我们走进去。
车厢里的广告牌依然循环着同样的内容。
但这一次,我注意到一个细节。
牙医诊所的广告上,电话号码的区号是错的。这个城市根本没有这个区号。
“漏洞。”男人说,“记忆在复刻现实时,总会有些偏差。”
他带着我在第七站下车。
这是一个我从未到过的街区。
“你上班从不来这边?”他问。
我摇头。
“但安娜的工作室在这里。”
他指向一栋砖红色建筑。三楼窗户挂着风铃,在无风的天气里静止不动。
“她是个陶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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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室的门锁着。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老式的黄铜钥匙,插进锁孔。
“你怎么有钥匙?”
“我是管理者。”他转动钥匙,“某种程度上,我拥有这个空间的所有权限。”
门开了。
灰尘在阳光中飞舞。拉坯机蒙着白布,架子上摆满未完成的陶器。
一切都保持着有人刚刚离开的样子。
工作台上有张便签纸,字迹娟秀:
“记得带釉料回家。婚礼前最后一批作品,一定要完美。”
日期:3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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