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清偿(1 / 2)
陈见深在地上坐了不知多久,直到地板的冰凉透过薄薄的睡衣渗入骨髓,才猛地打了个寒颤,惊醒过来。
他死死地盯着那本账簿,仿佛那不是一本册子,而是一头匍匐在地、刚刚完成狩猎的狰狞恶兽。“已清偿”三个血字刺目惊心,像刚刚睁开的鬼眼,嘲弄着他的理智与侥幸。
王五死了。
因为他欠了一夜安眠。而账簿“认定”,陈见深是这个新的债主。
一股冰冷的恶心感从胃里翻涌上来,他捂住嘴,强忍着没有吐出来。这不是继承遗产,这是继承了一个诅咒!一个以人命为清算单位的、来自阴曹地府的讨债权!
他猛地爬起来,像是要摆脱什么脏东西一样,离那账簿远远的。冲到窗边,刷地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涌进来,楼下传来小贩的叫卖和汽车的喇叭声。正常的世界,鲜活的人间。可这一切,都无法驱散他心头的寒意。
那本账簿的存在,像一个黑洞,将他拉入了一个无法理解的、充满恶意的规则之中。
不行!必须摆脱它!
一个念头闪过。烧了它!
陈见深冲进厨房,翻出打火机,又找了个旧铁盆。他颤抖着手,将那个深褐色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账簿拿起,准备扔进铁盆里。
就在他要点火的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被无数双冰冷眼睛注视的感觉陡然降临。房间里的光线似乎暗了一下,温度骤降。他握着打火机的手僵在半空,无论如何也按不下去。一股无形的、巨大的压力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呼吸困难。
耳边似乎响起一声极轻极轻的、来自遥远地方的叹息,带着叔公那特有的、冰冷的腔调。
他……不能毁掉它。
或者说,这账簿……不允许被毁掉。
陈见深颓然地松开手,打火机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那股冰冷的压力瞬间消失了,房间恢复了正常。
他明白了。从他接过这本账簿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被绑上了这辆通往地狱的列车,没有中途下车的可能。
他失魂落魄地走回客厅,不敢再看那账簿,用一块旧布将它层层包裹,塞进了书架最底层,仿佛这样就能将它封印。但他知道,这只是自欺欺人。
接下来的几天,陈见深活得如同惊弓之鸟。他不敢接陌生的电话,不敢看本地的社会新闻,生怕又看到某个熟悉的名字以离奇的方式死去。他把自己关在家里,拉上所有的窗帘,试图隔绝外界,也隔绝那本账簿带来的恐惧。
但恐惧无孔不入。
夜晚,他总能梦见那本账簿自动翻开,一页页地展示着那些触目惊心的“债务”,那些名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意识里。他还会梦见王五,瞪着那双永不闭合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嘴里无声地重复着:“一夜安眠……一夜安眠……”
他开始失眠,食欲不振,迅速消瘦下去。镜子里的自己眼窝深陷,脸色苍白,像个被抽干了精气的病人。那本账簿虽然没有直接伤害他,但它带来的精神压力,正在一点点蚕食他的健康。
他尝试过联系父亲,旁敲侧击地询问叔公更多的事情。但父亲似乎对那本账簿讳莫如深,只含糊地说叔公年轻时跟着一个游方道士学过些东西,后来性情就越来越古怪,让他别再打听,把账簿处理掉就好。
处理掉?怎么处理?陈见深心里一片冰凉。
一周后的一个傍晚,陈见深强迫自己吃下几口毫无味道的泡面,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本地新闻推送。
「牛角村再现悲剧,村民李四于家中猝死,初步排除他杀可能……」
李四!
陈见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
他连滚带爬地冲到书架前,手抖得几乎握不住东西,胡乱扯开包裹的旧布,翻开了那本冰冷的账簿。
找到了!
「李四,甲申年腊月十五,因沉疴难愈,借“三年阳寿”,应还日期:债主收取之日。状态:~~未清偿~~。」
旁边,是同样新鲜刺目的暗红色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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