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继承账簿(1 / 2)

加入书签

我叔公死了。

消息传来时,我正为下个月的房租发愁。电话里,父亲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与其说是悲伤,不如说是如释重负。“陈老抠……就是你那个住在牛角村的叔公,前天晚上没了。你代表我们家去一趟吧,毕竟,他指名道姓留了东西给你。”

陈老抠。这外号我从小听到大,是亲戚间对他吝啬程度的一致评价。据说他一生未娶,守着牛角村那栋老宅,视财如命,一分钱能掰成两半花。他能有什么东西留给我?我实在想不出。但本着对长辈的最后一点尊重,以及一丝或许能得点遗产(哪怕只是点破烂)的侥幸心理,我还是请了假,踏上了前往牛角村的班车。

牛角村藏在深山褶皱里,偏僻得像是被时代遗忘。班车只通到镇里,剩下的十几里山路,我搭了一辆颠得骨头都快散架的三轮摩的。沿途是望不尽的苍翠山峦,空气潮湿闷热,却莫名透着股阴凉气。

叔公的老宅在村子的最深处,独门独户,灰墙黑瓦,被几棵高大的老槐树环抱着,即使在白天,也显得异常阴森。低矮的院墙爬满了枯死的藤蔓,两扇木门颜色剥落,露出里面黑黢黢的木纹,像老人干瘪的皮肤。

葬礼极其简陋。村里来了几个看着比叔公还老迈的长者,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浑浊,动作迟缓。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只有村长用带着浓重乡音的普通话念了几句悼词,内容干巴巴的。没人哭泣,没人流露出明显的悲伤,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仪式结束后,村长,一个姓李的干瘦老头,把我拉到一边,递过来一个用脏兮兮的油布包得严严实实的方砖状物件。“这是陈老爷子临走前再三嘱咐,一定要亲手交给你的。”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打量着我,眼神里有种我看不懂的东西,像是怜悯,又像是……警惕?“你叔公他……性子有点独,留下的东西,你……自己看着办。”

我接过那包裹,入手沉甸甸的,硬邦邦的,确实像块砖头。谢过村长,我没多做停留,几乎是逃离了那座让人不适的老宅和那个死气沉沉的村子。摩的颠簸着驶离时,我回头望去,那老宅蜷缩在山坳的阴影里,像一座巨大的、沉默的坟墓。

回到家,已是深夜。城市璀璨的灯火驱散了些许从山村带回来的阴郁。我迫不及待地拆开了油布。

里面果然是一本书。或者说,是一本极其厚重、样式古旧的账簿。硬壳封面是深褐色的,没有任何字样,摸上去有种皮革的质感,但冰冷异常,像是刚从冰窖里取出来。纸张是那种老式的毛边纸,泛着不均匀的黄褐色,边缘有些破损,散发着一股混合着霉味、灰尘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陈旧草药的气息。

我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第一页。

没有预想中的财产清单,也没有地契票据。工整而略显僵硬的毛笔小楷,密密麻麻地写满了页面。格式倒是像账簿,分“借款人”、“借款事由”、“借款日期”、“应还日期”和“状态”几栏。

但上面的内容,却让我头皮一阵发麻。

「王五,癸未年七月初三,因家宅不宁,借“一夜安眠”,应还日期:债主收取之日。状态:未清偿。」

「李四,甲申年腊月十五,因沉疴难愈,借“三年阳寿”,应还日期:债主收取之日。状态:未清偿。」

「赵六,乙酉年三月初一,因膝下无子,借“一声爹”,应还日期:债主收取之日。状态:未清偿。」

「钱七,丙戌年五月初七,因官司缠身,借“清白名声”,应还日期:债主收取之日。状态:未清偿。」

……

我一页页地翻下去,心脏越跳越快,手脚一片冰凉。这上面记录的,根本不是普通的金钱债务!

“一缕魂魄”、“十年气运”、“一双明目”、“手足之情”、“心头热血”……各种各样离奇古怪的“借款”,涉及村子里几乎我听到过或没听到过的名字。借款日期跨度极大,从几十年前一直到最近几个月。应还日期无一例外,都是“债主收取之日”。状态则几乎全是刺眼的“未清偿”。

这根本不是账簿!这是一本……记录着与魔鬼交易的契约书!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