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余音(1 / 3)
台上的演出进入了最后的高潮。
唱词愈发悲怆,如同杜鹃啼血。那花旦的血泪已不是滑落,而是几乎在脸上汇成了细小的溪流,将她胸前的衣襟染红了一大片。武生的动作带着一种困兽般的疯狂,仿佛在与无形的火焰搏斗。小丑不再滑稽,脸上扭曲的表情像是真正的痛苦哀嚎。就连那些乐师,拉弦敲鼓的手臂也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颤抖。
整个戏楼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汽灯的光芒似乎也开始明灭不定,在墙上投下扭曲跳跃的影子,宛如舞动的火焰。
陈见深攥紧了冰冷的双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来维持意识的清醒。他紧紧盯着台上,同时也分神留意着台侧那个一直沉默的班主。
班主的神情不再是之前的平静,他那张青白的脸上,浮现出深切的痛苦与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他的嘴唇微微翕动,似乎在跟着台上的唱词无声地念诵,目光却穿透了眼前的演出,死死地锁定在陈见深身上。
那眼神,不再是单纯的邀请,更像是一种……确认,一种仪式进行到关键处的凝视。
“……焚我身……烬我骨……曲未终……魂不离……”
断断续续的唱词,结合那越来越浓的焦糊味,陈见深几乎可以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是一群被火灾吞噬的戏子!他们正在重现临死前的最后一幕!
就在这时,戏台上的灯光猛地剧烈闪烁起来,忽明忽暗。在明灭的光影中,陈见深惊恐地看到,戏台本身的景象似乎在发生变化——崭新的木质结构开始浮现焦黑的痕迹,精美的布景出现破损,甚至连演员们身上光鲜的戏服,也似乎在瞬间变得破烂、焦黑,仿佛被烈火舔舐过!
幻觉?还是这片被执念笼罩的空间,正在回溯当年的真实场景?
“啊——!”
台上,那花旦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啸,并非戏文安排,而是充满了极致恐惧的、濒死的哀鸣!她双手伸向空中,仿佛在抵挡灼热的烈焰,身形在明灭的灯光下变得极度扭曲、透明。
其他角色也纷纷发出了类似的、绝望的嚎叫和挣扎。乐声早已走调,变成了杂乱无章的、刺耳的噪音。
戏,已经不再是“演”了。它正在变成一场真实发生的、数十年前灾难的重放!
陈见深浑身汗毛倒竖,他再也坐不住了,猛地从长条凳上站了起来!
就在他起身的瞬间,戏台上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
闪烁的灯光稳定了下来,恢复了之前明亮的橘黄色。台上挣扎扭曲的身影也重新变得“正常”,定格在最后的亮相姿势,虽然依旧青白,依旧淌着血泪,但那种濒死的疯狂感消失了。
整个戏楼,再次陷入那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只有空气里残留的、仿佛烙刻在空间记忆中的焦糊味,证明着刚才那骇人的一幕并非幻觉。
陈见深心脏狂跳,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他破坏了“观看”的规则吗?
台侧的班主,缓缓地转过身,正面朝向陈见深。他的脸上,痛苦的神色已经褪去,重新变得古井无波,但那双眼睛,却比之前更加深邃,更加冰冷。
他并没有因为陈见深的起身而发怒,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他再次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无尽的疲惫:
“戏……唱完了。”
这三个字,仿佛有千钧之重,落下之后,整个戏楼似乎都随之轻轻一震。
陈见深屏住呼吸,等待着下文。唱完了,然后呢?他可以走了吗?
班主的目光缓缓扫过空无一人的观众席,最终又落回陈见深身上。
“多谢小姐,听完了这场戏。”他再次作揖,这一次,揖得更深,持续时间更长。
直起身后,他继续说道:“数十载光阴,台下空座,曲高和寡,魂梦难安。今日得遇小姐,了我等一桩夙愿。这《离魂夜》……总算,有个着落了。”
《离魂夜》。原来这出戏叫这个名字。陈见深心里默念,果然贴切。
“小姐……”班主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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