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静宴(2 / 5)
伯父正在切割他面前瓷盘里的一块肉。那肉看起来炖得软烂,呈酱红色。他用的是一把银质的餐刀,动作极其缓慢,刀刃贴在肉上,然后向下压、拉。这个动作必然会产生切割纤维和摩擦瓷盘的刺耳声音。然而,没有。
什么声音都没有。
刀刃与瓷盘之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吸音的物质。陈见深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刀刃在光滑的盘面上移动时产生的细微划痕,但听觉领域却是一片死寂。伯父的表情专注而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享用美食的愉悦,但这与他制造出的、违反物理规律的无声切割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悖谬。
陈见深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却又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坐在主位的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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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穿着一身簇新的、绣着福寿纹样的深紫色绸缎袄裙,银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她坐得笔直,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脸上挂着一个标准的、无比慈祥的微笑。那笑容像是用尺子量过,嘴角上扬的弧度恰到好处,充满了长辈的温和与怜爱。
但是,那笑容凝固了。
从陈见深进入这个房间,找到座位,压抑咳嗽,直到现在,至少过去了半个时辰。祖母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完全相同的笑容,脸上的皱纹仿佛被熨斗烫平,没有丝毫变动。她的眼睛,浑浊而略显放大,正对着陈见深的方向。
陈见深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祖母的眼睛。
一息,十息,三十息……
那双眼睛,似乎许久,许久都未曾眨动过了。
如同画上去的一般。
冷汗,瞬间湿透了陈见深的内衫。他猛地低下头,不敢再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这不是庄重,这绝不是什么狗屁庄严的古老仪式!这分明是一种酷刑,一种诡异的、超自然的、正在发生的怪事!
时间的流逝变得异常缓慢而清晰。每一秒都像在黏稠的胶质中挣扎前行。烛火偶尔爆开一个微小的灯花,那本该是“噼啪”一声的轻响,在这里也只剩下光影的骤然一亮,随即恢复原状。
他试图用目光与其他亲眷交流,但大多数人都如同入定的僧侣,眼观鼻,鼻观心,专注于面前的食物,或者干脆就沉浸在自我的放空中。只有堂姐持续的颤抖,和伯父那无声的切割,在提醒他这里的异常是如此普遍而深刻。
子时前后,宴席似乎进入了某种更深沉的阶段。
亲眷们陆续放下了筷子,坐姿变得更加挺直。他们依旧沉默,但一种无形的张力开始在空气中凝聚。陈见深注意到,坐在他斜对面的一位婶娘,眼角缓缓渗出了一滴泪水,沿着她保养得宜的脸颊滑落,滴在她面前的桌布上,洇开一个小小的深色圆点。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她甚至没有抬手去擦,任由那泪痕干涸。
而另一位年纪更轻的表哥,则开始不受控制地流鼻血。鲜红的血液从他鼻孔中流出,滴落在他面前的空碗里,积攒了薄薄一层。他依旧面无表情,仿佛那流血的不是他自己的鼻子。
寂静在吞噬一切,包括这些本应伴随哭泣和慌乱的声音与反应。它们变成了纯粹的视觉图像,更加令人心悸。
陈见深感到自己的膀胱阵阵发紧,强烈的尿意袭来。他想起身,想去后院解决。但他记得请柬上的规则——“不可动”。是指不可离开座位?还是指不能有任何动作?他看向引他入座的堂叔,用眼神传递询问。堂叔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缓缓转过头,脸上依旧是那副麻木的表情,但他极其缓慢地,幅度微小地,摇了摇头。
不能动。
陈见深的心沉了下去。他只能强行忍耐,小腹的胀痛与心理的恐惧交织在一起,折磨着他的神经。
就在这时,他无意中瞥见了墙壁上的影子。
烛光将围坐的十几人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原本应该是一圈清晰的人影。但此刻,他骇然发现,在祖母影子的肩头,似乎……多了一个小小的、模糊的阴影。那阴影的形状不断变化,时而像一只蹲伏的猫,时而又像是一个蜷缩的婴儿。它附着在祖母的影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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