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孩子（2 / 2）

，一个身子很轻、没什么分量的孩子。那孩子似乎有些胆怯，又或是坐不稳，两只小手虚虚地、似触非触地扶着我的腰侧。我甚至能隐约感觉到那手指尖传来的、一点微弱的凉意。

我心头一跳，猛地回头。

后座上自然是空的。只有那个陈旧的小号安全座椅，孤零零地固定在那里，里面积了少许雨水，映着路边人家窗子里透出的、破碎的灯光。晚风吹过，巷子两旁的竹丛沙沙作响。

是太累了，出现幻觉了？我定定神，继续往前蹬。

我们那巷子，中间要过一座小小的石桥，叫如意桥。桥是单拱的，青石砌成，桥栏上雕着简单的莲花图案。骑上桥坡时，更费力了，那身后的“坠”感也愈发明显。我几乎是弓着身子，使足了力气才蹬上去。到了桥顶，夜风稍稍大了些，把桥头那棵老槐树的叶子吹下来不少，黄黄的，小小的，像些个疲倦的蝴蝶，星星点点落在我的肩上、头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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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我脖颈后面，忽然感到一阵痒酥酥的凉意。像是有谁，挨得极近，在轻轻地、顽皮地吹气。那气息很凉，带着一点点水汽的腥甜。

这回我没有立刻回头。一种莫名的直觉，让我只是放缓了蹬车的速度，任由单车借着桥坡的势，悄无声息地向下滑行。车轮碾过湿漉漉的桥面，发出细微的、粘滞的沙沙声。月光从厚重的云层缝隙里漏下来一点点，淡淡的，像一块被水浸透了的、半透明的宣纸，朦朦胧胧地罩着这夜、这桥、这孤零零的单车，和我。

滑下桥，又骑了一小段，便到了我租住的小院门口。我停稳车，腿脚有些发软地跨下来，掏出手机，准备点击“结束用车”。

手机屏幕的光，在浓重的夜色里，刺得我眼睛微微一眯。

就在我的手指将要触到屏幕的瞬间，一声清脆的电子提示音骤然响起，划破了夜的寂静：

“感谢您搭载儿童乘客，已自动为您续费1小时。”

那声音平板无波，是标准的合成女声，在此情此景下，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我的手指僵在了半空。一股寒意，从尾椎骨顺着脊梁，倏地一下窜到了头顶。夜风似乎更冷了。

我慢慢地、几乎是僵硬地转过身，目光投向那单车的后座。

那个陈旧的安全座椅，在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座椅的坐垫依旧是湿的，积着小小的水洼。而在那水洼旁边，靠近座椅内侧的缝隙里，分明缠绕着几绺细软、湿润的黑发。很长，绝对是属于一个孩子的。那头发湿漉漉地贴在灰色的塑料坐垫上，在微弱的夜风里，极其轻微地飘动着，像几缕有了生命的水草。

就在这时，旁边不知谁家，或许是晚归的匠人，或许是守夜的更夫，窗子里飘出一缕淡淡的、焚烧艾草的味道。那味道混在潮湿的空气里，带着一种古老的、驱邪避秽的意味，丝丝缕缕，萦绕不散。

我站在那儿，忘了动弹，也忘了寒冷。只觉得这夜，这巷，这车，都陷入了一种深不可测的静默里。

今夜没有月亮了，云层厚重得像床旧棉絮。巷口那辆蓝色的单车，在我离去后，想必依旧静静地立在老槐树下。它的后轮，会不会又如王大爷所说，正微微地、无人自转地，倾向左边那么一点点呢？仿佛刚刚真有一个看不见的孩子，从车上轻盈地跳下来，蹦蹦跳跳地，转瞬间便隐没在了巷子更深、更沉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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