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无声之光(1 / 2)
如果有一天我们与世界建立联系的通道(感官)被彻底扭曲和打乱,导致认知的完全崩塌。你被困在一个只有你能感知的、毫无逻辑的地狱里。你会怎么样?
陈见深不是从睡梦中醒来,而是被一片光吵醒的。
那不该是光。那是他用了十年的老旧闹钟发出的、嘶哑又固执的铃声。此刻,这声音却化作一团炸裂的、边缘锐利的金色光斑,在他紧闭的眼睑内部剧烈闪烁,蛮横地撕扯着他的神经末梢。
他猛地睁开眼,以为会看到熟悉的、蒙着微尘的晨光的天花板。看到的,却是一片粘稠的、缓慢流动的寂静。这寂静有颜色,是浑浊的灰蓝色,像废弃仓库里积年的尘埃,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视网膜上。没有声音。世界被按下了静音键。
恐慌不是瞬间攫住他的,而是像冰冷的海水,从脚踝开始,一寸寸向上蔓延。他坐起身,动作迟缓得像在对抗整个世界的流速。他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闹钟——那个发出“光”的罪魁祸首。他的手指触碰到冰冷的塑料外壳。
然后,他“听”到了。
那不是通过耳膜,而是通过指尖的皮肤和骨骼传导而来——一种潮湿的、带着霉味的苦涩,顺着他的指臂蜿蜒而上,直抵舌根。他猛地缩回手,胃里一阵翻搅。闹钟的形体,在他眼中依旧是那片死寂的灰蓝,而它的“声音”,却成了他指尖尝到的味道。
他踉跄地走下床,脚下木地板的“触感”没有传来,取而代之的,是耳蜗深处响起一阵细碎、密集如沙砾摩擦的“景象”——一片不断抖动的、模糊的土黄色斑点。他每一步都像踩在一片喧嚣而虚无的沙地上。
卫生间。镜子。他看向镜中的自己。
那张脸,由一段低沉、滞涩的大提琴独奏构成。旋律是熟悉的轮廓,那是他看了三十年的眉眼鼻梁,此刻却以音符的方式在他耳边哀鸣。独奏中夹杂着几丝不稳定的、如同琴弦将断的尖锐杂音,那是他眼底无法掩饰的惊惧。他用“眼睛”听着自己的脸,感到一种荒诞绝伦的撕裂感。
“见深,吃早餐了。”
妻子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那不是声音。那是一阵温暖而蓬松的鹅黄色光晕,带着烤面包般令人安心的质感,轻柔地驱散了他眼中一部分浑浊的灰蓝。这束“光”抚过他的皮肤,带来短暂的、近乎落泪的慰藉。他的世界崩塌了,唯有林晚,还在用这种不可思议的方式,为他提供着唯一的坐标。
他走向餐厅,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避开脚下“沙砾”最密集的区域。林晚的身影,由一段轻快了许多的钢琴琶音构成,音符跳跃着,勾勒出她忙碌的轮廓。她转过身,将一杯牛奶放在他面前。
他伸出手,想去触摸那片代表她的、悦耳的“轮廓”。
他的指尖划过她的手臂。
冰冷。尖锐。酸涩。
一股强烈的、如同未成熟野莓汁液般的触感,猝不及防地在他的味蕾上炸开,酸得他牙根发软,几乎要蜷缩起来。他猛地收回手,像被烫伤。
林晚脸上的钢琴曲骤然走调,混入几个突兀不安的、如同金属刮擦的黑色音符。
“怎么了?”她问,那团鹅黄色的光晕里,掺入了几丝疑惑的、铁灰色的线条。
“没……没什么。”陈见深听到自己的回答,是一串断续的、冰冷的金属灰色几何图形,方块和三角无力地拼接在一起,悬浮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中。
他低下头,不敢再“看”她。
他端起那杯牛奶。指尖传来的是柔和的、如同天鹅绒般顺滑的暖意。这感觉让他几乎要哭出来。这是他今天早上,第一次接触到“正常”的、不与味觉错位的触感。他贪婪地握紧杯子,仿佛那是救命的稻草。
然后,他喝了一口。
视网膜上,一片无声的、粘稠的猩红色,轰然炸开。如同最浓稠的血,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视觉。没有味道,只有这令人窒息的颜色。
杯子从他颤抖的手中滑落,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没有响起。他“看”到的是,那团猩红炸裂成无数细小的、带着锋利边缘的亮白色碎片,四散飞溅,每一片都刺痛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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