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蛛丝与低语（2 / 2）

雅得像在进行某种仪式。她忽然停下，抬起头，目光落在陈见深脸上，那眼神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她灵魂深处的不安。

“你身上……有偏房灰尘的味道。”母亲轻轻地说，语气没有波澜，“还有……‘抗拒’的味道。”

陈见深握着筷子的手一僵。

“你奶奶的东西，沾着不好的念头，少碰为妙。”母亲舀起一勺汤，缓缓送入口中，吞咽下去，才继续用那种空灵的声音说，“她老人家当年，也像你这样，心思重，总想着外面。后来她懂了，‘完整’地留在这个家里，比带着残缺的‘自我’在外面流浪，要好得多。”

“我们是一家人，”母亲放下勺子，冰凉的指尖轻轻覆上陈见深的手背，那触感让陈见深汗毛倒竖，“血脉相连，永不分离。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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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手像冰冷的玉石，带着一种非生物的恒温。陈见深强忍着甩开的冲动，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不再是亲情，这是以爱为名的绑架，是甜蜜的囚笼！

深夜，恐惧和孤立无援的感觉像潮水般涌来，几乎将她淹没。她鬼使神差地走到那面老旧的梳妆镜前。镜面昏黄，映出她苍白、憔悴，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诡异平静的脸。

她靠近镜子，几乎将脸贴了上去，死死盯着自己的瞳孔，在心中无声地呐喊：“奶奶！如果你能听见！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办？！”

镜面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开始剧烈地荡漾、扭曲！镜中她的影像五官融化、重组，一张年轻、苍白、充满极致惊恐的女性面孔挣扎着浮现出来——是照片上年轻的祖母！

那双属于祖母的眼睛里，充满了陈见深此刻熟悉的、即将被吞噬的巨大恐惧。镜中的“祖母”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尖啸，双手拼命拍打着无形的屏障。她猛地抬起手，指甲仿佛要抠破镜面，死死指向下方——地基！厨房灶台的方向！

然后，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陈见深，扭曲着唇形，传递出两个无声却重若千钧的信息：

“快……逃……”

紧接着，是更令人绝望的第二个口型：

“……或者……毁掉……‘根基’……”

影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碾碎，瞬间消散。镜面恢复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陈见深精神崩溃前的幻觉。

但她知道，那不是。

她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冷汗已将她全身浸透。祖母残念所指的“根基”，应当就是这一切的核心！而祖母日记里有一句“我曾试图变得‘空洞’来饿死它，但我做不到，我恨得太深了”，如同最后一块拼图，嵌入了她混乱的思绪。

恨？喂养？

一个冰冷彻骨、匪夷所思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恐怖的真相——

强烈的情绪，无论是爱是恨，是恐惧是不甘，所有这些澎湃的情感，都是它的食粮！祖母的失败，不在于不够决绝，而在于她带着最激烈的“恨意”去试图“饿死”它，这本身，就是在为它提供最丰盛的盛宴！

那么，唯一的、渺茫的生机，难道是……彻底的平静？一种连“反抗”的意念都彻底泯灭的、绝对的虚无？让自己变成一块它无法下咽的、冰冷的石头？

这个想法让她浑身颤抖。那意味着，她要亲手扼杀自己内心所有鲜活的情感，所有的爱恨痴嗔，才能可能斩断这诅咒的锁链？这简直比死亡更可怕的下场，这真的值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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