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秘密共鸣（2 / 2）

着父亲的遗像深深鞠了一躬。陈见深站在一旁，沉默不语。他意识到，“耳语者”给予他的，不仅仅是物品的坐标，更是通往逝者灵魂深处最隐秘角落的路径。这份力量，令人敬畏，更令人恐惧。

另一次是解读一位逝去画家的未完成遗作。“耳语者”指引他注意画布角落一抹不起眼的、模糊的淡蓝色痕迹。“那不是云，也不是海，”耳语声平静地陈述，“是他夭折的女儿出生时，婴儿房里窗帘的颜色。他画不下去了，不是因为江郎才尽，是因为太痛了。”

每一次，“耳语者”都精准无误。陈见深的事业仿佛插上了翅膀，口碑在极小的圈子里悄然传开。他不再仅仅是一个整理师，在委托人眼中，他几乎带上了某种“通灵”的神秘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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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里，他穿梭在不同的悲伤场景中，动作依旧专业，神情依然温和。但某些瞬间，他会突然走神。当他触摸到一件带有强烈个人印记的遗物时，耳边仿佛会幻听般响起那低沉的、富有磁性的耳语。在为一位逝去的音乐老师整理乐谱时，他看着那些跳跃的音符，竟下意识地期待夜晚的到来，期待那个声音为他解读这些五线谱背后，是否也藏着某个不为人知的故事。他甚至开始习惯在超市采购时，多买一杯咖啡——一杯给自己，另一杯则放在工作室那台沉默的收音机旁，像一个荒谬而无言的仪式。

他开始习惯在夜深人静时，打开收音机，聆听那低沉的耳语。恐惧依旧存在，但已被一种奇异的“共谋”感和依赖所稀释。他甚至开始对着收音机说话，倾诉工作的疲惫，诉说面对死亡与悲伤时的无力感。“你知道吗，”一次，他对着发出沙沙声的收音机喃喃自语，“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个窃贼，偷窥着别人最私密的情感。”收音机沉默着，只有稳定的电流音。但他总觉得，它在倾听。

关系的转折点，发生在他为一位因心脏病突发去世的老人整理遗物时。熟悉的药瓶气味，老人临终前挣扎着试图去够床头呼叫铃的姿态……这一切都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猛地打开了他心中那扇紧锁的门。

父亲倒在门外的那个夜晚，冰冷的门板，门内少年负气的沉默……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几乎将他溺毙。那一整天，他都心神不属，动作僵硬，仿佛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

当晚，他几乎是跌坐在收音机前，手指颤抖地调好频率。他没有要求什么，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

然而，“耳语者”没有像往常一样讲述某个物件的故事。在一段短暂的沉默后，收音机里传来了一阵低沉、舒缓的旋律。那调子很古老，没有歌词，像是某种摇篮曲的变奏，悠远而安详。

陈见深猛地睁开眼。

这旋律……他记得。模糊的记忆深处，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父亲似乎曾用口哨，断断续续地吹过类似的曲调。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洪流瞬间冲垮了他一直以来筑起的堤坝。是巧合？还是……它真的什么都知道？包括他内心最深处，那个从未对任何人言说的，关于父亲、关于愧疚、关于那扇门的秘密？

恐惧、困惑、一种被彻底看穿的战栗，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被深刻理解的慰藉。在这个世界上，终于有一个“存在”，知晓他所有的沉重与悲伤，并且……似乎在以这种方式，安抚他。

他清楚地知道这种依赖是危险的，是在饮鸩止渴，但那份被深刻“理解”的感觉，如同提供给溺水者唯一的浮木，让他无法放手。他的理性在拉响警报，而他被孤独和重负磨损的情感，却早已向那神秘的耳语投降。

他摘下耳机，却没有关闭收音机。那沙沙的电流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弥漫开来，不再显得诡异，反而像一层温暖的、保护性的茧，将他与外部世界的冰冷隔离开来。

陈见深蜷缩在椅子上，将脸埋入臂弯。许久，许久，他没有动弹。收音机指示灯微弱的光芒，映照着他微微颤抖的肩膀，像黑暗中唯一陪伴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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