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微笑标本(2 / 4)
整一个晚上,对着卫生间的镜子,龇牙咧嘴地练习“标准微笑”。他用手指掰着数,“一、二、三……八颗,门牙旁边的侧切牙算不算?”他努力让嘴角上扬到一个固定的位置,用手机计时,确保能维持整整三秒。镜子里的脸渐渐变得陌生,肌肉僵硬酸痛,那笑容虚假得让他自己都感到恶心。
出门成了一场考验。他必须低头研究地上红黄蓝白的彩砖,像玩跳房子游戏一样,小心翼翼地不敢行差踏错。有一次他因为思考一个设计构图,不小心踩上了蓝色的健身步道,旁边一位正在慢跑的老太太立刻停下脚步,转过头,用那种标准的微笑对着他,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直到他面红耳赤地退回到黄色地砖上,老太太才重新开始慢跑,仿佛刚才只是一个被修正的程序小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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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尝试进行“友好且积极的”社交。在信箱前,他对着一位正在取信的中年男人努力挤出练习好的微笑:“早上好。”
男人缓缓转过头,脸上是完美的笑容,眼神却空洞无物,像蒙着一层磨砂玻璃。“早上好。祝您有幸福的一天。”他的语调平直,没有任何情感起伏,说完便拿着信转身离开,整个过程流畅得像一段预设的动画。
起初的不适和尴尬,在日复一日的重复中,渐渐被一种奇异的安全感取代。这里没有突如其来的噪音,没有不可预测的冲突,一切都像上了发条的钟表,精准、规律地运行着。他甚至开始觉得,这种极致的秩序,或许真的能像石膏一样,固定住他内心那些不断开裂的焦虑缝隙。他设计的草图里,那些曾经狂放不羁的线条,似乎也悄然变得规整了一些。
直到那个深夜。
尖锐的争吵声像一把生锈的冰锥,猛地刺破了幸福里厚重静谧的假象。声音来自隔壁,一个男人在歇斯底里地咆哮,一个女人在绝望地哭泣,夹杂着玻璃制品摔碎在地的刺耳声响。陈见深被瞬间惊醒,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冷汗浸湿了睡衣。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刺眼的光,凌晨一点十五分。这严重违反了“夜间静音”规则。
他屏住呼吸,在绝对的黑暗中竖耳聆听。那充满生命力的、混乱的、属于“人”的声音,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却又心惊胆战的亲切。争吵声持续了几分钟,然后戛然而止,并非自然的平息,而是像被一把无形的快刀骤然切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拖拽重物般的摩擦声,然后是房门被轻轻合上的“咔哒”轻响。
社区重归死寂。比之前更深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第二天清晨,陈见深出门时,心跳依然有些紊乱。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隔壁。房门紧闭,严丝合缝。但在楼道尽头,他遇到了两位从未见过的男人。他们穿着与张经理同款的灰色制服,身材相仿,连站姿都如同镜像,脸上挂着那种无可挑剔的标准微笑。
“早上好,陈先生。”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声音的音调、节奏完全一致,像是电子合成般精准同步。
陈见深僵硬地点了点头,喉咙发紧。在他们身后,隔壁的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昨晚那个咆哮的男人走了出来。他脸色是一种不自然的苍白,眼袋浮肿,但脸上却带着与那两位灰衣人如出一辙的、温和而标准的微笑,仿佛昨晚那个失控的灵魂从未存在过。
“早上好。”邻居对他微笑,眼神却像失去了焦点的镜头,空洞地穿过了他,落在不知名的远方。
那两位灰衣人——后来陈见深知道他们叫“社区互助员”——一左一右,以一种看似随意实则无法挣脱的姿态,“陪同”着邻居离开了。整个过程安静、高效,没有一句多余的交谈,没有一丝人类该有的情绪波动。
陈见深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尾椎骨沿着脊柱迅速爬升,冻结了他的四肢。
几天后的傍晚,陈见深正对着一幅怎么修改都不对劲的设计稿焦头烂额,敲门声响起。很有节奏的三下,“叩、叩、叩”,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耐心。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门边,透过冰冷的猫眼看去。是那个邻居。他端着一个白色的骨瓷盘,盘子边缘镶着金边,过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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