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无辜者(1 / 8)

加入书签

第九章 无辜者

灰烬如同细密的、灰色的雪,持续不断地落在小丘郡残破的街道上。它们曾是房屋的梁木,是店铺的门楣,是诗集的书页,如今都沦为一种无声的、平等的沉降物,覆盖在胜利者与失败者、加害者与受难者的尸骸之上。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气味,混合了硝烟的刺鼻、血肉腐烂的甜腥,以及某种更为隐秘的、源自大地深处被强行唤醒的矿物焦糊味——那是活性源石在不完全燃烧后留下的诅咒,一种肉眼不可见的瘟疫,正悄然渗入城市的呼吸之中。

简妮拖着疲惫的身躯,行走在这片熟悉的、如今却已面目全非的街区。她曾是一名维多利亚的仪仗兵,肩章与挺括的制服代表着一种秩序与荣光。但现在,那身象征性的外壳早已被她丢弃在某个燃烧的角落,如同蛇蜕去的旧皮。她穿着一件不知从何处找来的、过于宽大的粗布外套,脸上混合着烟灰与干涸的泪痕,只有那双属于瓦伊凡族裔的、坚毅的眼睛里,还残存着些许未被完全磨灭的光亮。她刚刚从一处临时收集来的物资点回来,怀里抱着几块用油纸包裹的、硬得像石头一样的黑面包,以及一个摇摇晃晃、盛着浑浊饮用水的水壶。她惦记着那个名叫克雷格的孩子,还有他那悲伤的母亲,他们和其他许多失去家园的人一样,蜷缩在由断壁残垣勉强围合起来的“避难所”里。

“我回来了,”她推开虚掩着的、用破木板钉成的门,声音因干渴而沙哑,“我找来了面包和干净的水,克雷格跑了大半个晚上,得赶紧垫垫肚子……”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昏暗的光线下,聚集在废墟角落里的寥寥数人,他们的沉默像一堵有形的墙,沉重地压了过来。没有预想中劫后余生的微弱庆幸,也没有对食物的急切渴望。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掺杂着恐惧与怨恨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射在她身上。

一个面容被痛苦扭曲的男人向前迈了一步,他的手指像枯枝一样指向简妮,颤抖着,仿佛积聚了全身的力气。“……是她!”他嘶哑地低吼,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控诉,“是她把消息告诉了维多利亚军……是她害死了西尔莎!”

“西尔莎”这个名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猝不及防地刺入了简妮的心脏。她感到一阵眩晕,怀中的面包和水壶几乎脱手。“你说……你说什么?!!!”她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西尔莎她……她怎么了?!”

“你还问她怎么了?”男人的眼中燃烧着痛苦的火焰,“她死了!你这个居心叵测的维多利亚士兵,你接近她,不就是为了从她嘴里套取情报?现在她被处死了——你满意了吧?!”

简妮踉跄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重击打中。世界在她周围旋转、坍塌。西尔莎……死了?处决?因为她?

“我……”她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记忆的碎片汹涌而来,那张写着警告的纸条,她传递出去的信息,她天真地以为可以阻止更大冲突的举动……所有这些,如今都化作了勒死西尔莎的绞索,另一端就握在她的手中。巨大的愧疚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怎么会这样……对不起……对不起……西尔莎……”

她的道歉在死寂的空气里显得如此苍白无力。那个痛苦的男人粗暴地打断了她:“收起你的眼泪吧,你不配为她感到悲伤!你更不配……站在这里!”

简妮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无力。她环顾四周,那些曾经或多或少接受过她微小帮助的面孔,此刻都写满了疏离、怀疑,甚至是恐惧。一位一直沉默的、面容被悲伤浸透的女性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们没有办法。”她搂紧了怀中因为发烧而微微颤抖的克雷格,“你都看见了……我明明什么错都没犯,可是……你们根本不放过我……我想,罗南是对的,我们现在有机会,只要我们能赢,以后就不会有人再找我和克雷格的麻烦……呜……”

连这微弱的哭泣声,也充满了绝望的权衡和对未来的渺茫期望。简妮将目光投向那个她曾偷偷塞过糖果的男孩克雷格。

男孩避开了她的视线,将脸深深埋入母亲的臂弯,然后,用一种与他年龄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