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烽火南第5章 1.油山布阵(2 / 5)
瓷瓶微凉,握在手里很舒服。
白砚抱着叠账册从州学里走出来,账册用蓝布包着,边角都用线缝过,看得出来很爱惜。上面记着虔州的粮草数目、矿工名册,还有各种兵器的打造进度。“粮仓的谷子够吃三个月,”她把账册递给赵时赏,声音清脆,“我让王馨每日清点,用红笔标消耗,哪样东西少了多少,您一看就明白。”她转身时,发间那支银簪轻轻撞在我肩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那簪子是上次从元军船上缴获的,刻着缠枝莲纹样,我送她时,她红着脸说“这花纹像矿上开的石竹花”,往后便日日戴着。
王婉婉牵着匹驮着铁料的马走过来,马背上的铁料用粗麻绳捆得结结实实,压得马背微微下陷。她爹李铁匠给的突火枪零件装在个木匣里,垫着稻草,放在铁料上面。“爹说这些零件能攒出二十杆枪,”她指着木匣旁边的一个小盒子,眼睛亮晶晶的,“里面是新做的‘铁刺猬’,带倒钩的,比上次的厉害,元军要是踩上去,保管拔都拔不下来。”她说着,往我手里塞了块矿石,矿石在晨光下泛着蓝黑色的光泽,沉甸甸的,“这是赣县矿新出的稀土,爹说掺在火药里,能让枪响得更响,射程也能远上半丈。”
黄丽和雷芸背着包袱站在马旁,两人的包袱都是粗布做的,洗得有些发白,上面却绣着个鲜红的“宋”字,针脚细密,看得出来费了不少心思。“阿黎姐姐教我们认了毒草,”黄丽打开包袱一角,里面露出个小瓷瓶,她声音细细的,带着点紧张,“这里面是断肠草的汁液,涂在箭头上,能……能让元军中箭后走不了三步……”话没说完,就被雷芸悄悄拽了拽衣角,两人对视一眼,都红了脸,低下头笑了——还是姑娘家的心性,说着杀人的话,自己先不好意思了。
我翻身上马,青峰剑斜挎在背上,剑鞘在朝阳下泛着青光。“赵大人,”我勒住缰绳,望着远处的城墙,“若文天祥大人有消息,您就用信鸽往油山送,鸽舍在梅关的老松树上,我教过鸽子认暗号,错不了。”
赵时赏挥了挥拐杖,脸上带着笑意:“去吧,等你们把油山的基地立稳了,我就带矿工们过去,咱们这‘七星阵’,总得有更多人练才成气候。”
队伍刚出南门,就见文环那小家伙气喘吁吁地追了出来,手里举着个蓝布包。“刘叔叔!”他跑得小脸通红,把布包往我手里一塞,“娘说这个给你,是……是文房四宝,说你写军情能用得上。”我打开布包,里面是一方砚台、一刀麻纸,还有支狼毫笔,笔杆上刻着“文”字。摸着那温润的笔杆,我突然想起文天祥卷着地图沉思的样子,眼眶竟有些发热。
吴燕殊吹了声清脆的笛音,银狐“嗖”地窜上她的马鞍,蹲坐得笔直。她笑着扬鞭:“走了走了,再晚些,怕是赶不上油山的瘴气散呢。”
马蹄声踏碎晨光,在青石板路上敲出“嗒嗒”的节奏。虔州城的轮廓渐渐远了,只有西角楼那面“宋”字旗还在风里飘,像一团不肯熄灭的火。我摸着怀里的布包,忽然明白,所谓的家,从来不是一座城,而是这些记挂着你的人——他们守着后方的灯火,我们才能安心往前闯。
三月初七的日头刚爬到树梢,穿过稀疏的云层,把暖融融的光洒在南安府的城门口。我们的队伍刚进城门,就听见城门旁的锡矿作坊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凿石声,那声音此起彼伏,像一支粗粝却充满力气的歌。刘监工正举着柄铁锤,抡圆了胳膊砸向块黑沉沉的矿石,火星溅在他古铜色的胳膊上,他竟浑然不觉。看见我们,他立刻扔了锤子迎上来,满手的锡粉蹭在灰布衣襟上,像落了层薄薄的雪。
“刘大人!可把你们盼来了!”他嗓门洪亮,往作坊里喊了声,“弟兄们,提刑司的大人来了!”
三十多个矿工从矿石堆里钻了出来,个个赤着胳膊,古铜色的皮肤上溅着锡矿特有的蓝斑,像是刻上去的勋章。他们手里的凿子、铁锤还滴着水,想必是刚从矿洞里出来。“按您上次的吩咐,”刘监工指着墙角的铁架,上面摆着些改装过的工具,“这些家伙都改了,凿子加了三尺长的木柄,能当短矛用;铁锤淬了火,硬度加倍,砸起元军的甲胄,跟砸蛋壳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