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刮千刀的眼泪(2 / 2)
他那么瘦,那么小,仿佛随时会融化在这片肮脏的黑暗里。脸上是死寂的青灰色,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的起伏。身上那件单薄的囚衣污秽不堪,而最刺目的是胸口那片——大片暗黑、肿胀、甚至隐隐散发着腐败气味的区域…
“沈…玠?”宜阳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轻得如同耳语,仿佛怕惊散了他最后一丝气息。
没有回应。
她缓缓跪倒在他身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碰触他的脸颊,却又不敢,生怕一碰,他就碎了。
跟随进来的老太医见状,脸色凝重地上前,小心地探了探沈玠的颈脉,又翻看了他的眼皮,最终,沉重地摇了摇头,低声道:“殿下…脉象已…微不可查…高烧灼体,伤口坏疽已入内腑…恐怕…就是这一时三刻的事了…恕老臣…回天乏术…”
“不…不可能!”宜阳猛地摇头,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汹涌而出,她一把抓住太医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救他!用药!用什么药都行!救他!我命令你救他!”
太医面露难色和悲悯:“殿下…非是老臣不救…实在是…毒性已深,油尽灯枯…强行用药,只怕反而…”
“滚开!”宜阳猛地推开太医,扑到沈玠身边,小心翼翼地、如同捧着稀世珍宝般,将他的头轻轻揽入自己怀中。
他的身体冰冷得吓人,却又在细微地颤抖着,仿佛在抵抗着体内最后的高热。
“沈玠…沈玠…我来了…你看看我…我来了…”她哽咽着,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滚落,滴在他冰冷的脸颊上,滴在他干裂出血的嘴唇上,甚至滴落在他那狰狞可怖的伤口边缘。
那微咸的、带着她体温和无尽悲痛的泪水,如同世界上最锋利的刀,竟然穿透了沈玠那厚重的、即将沉入永恒黑暗的意识迷雾!
一股尖锐的、无法形容的剧痛,并非来自身体,而是来自灵魂深处,狠狠地“剐”了他一刀!
(殿下的…眼泪?) (她来了?…还是…又是梦…)
那微凉的湿意,那熟悉的、刻入骨髓的气息…是殿下!真的是殿下!
极致的悲痛和无法言喻的心疼,如同狂潮般冲击着他即将停止的心脏!他怎么配…怎么配让她如此伤心落泪?他怎么敢…怎么敢死在她面前,让她亲眼目睹这一切?
(别哭…殿下…别哭…) (脏…别碰…)
他想要抬起手,想要为她擦去眼泪,想要推开她,不让她沾染自己的污秽和死气…可他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能感受着那滚烫的、如同熔岩般的泪水,一滴滴砸落在他冰冷的皮肤上,每一滴都带来一阵灵魂的战栗和无以复加的痛楚。那痛楚,远胜过伤口溃烂、远胜过高烧灼体,是世间最残忍的酷刑。
宜阳紧紧抱着他,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生气都渡给他一般。她不顾那可怕的伤口,不顾那难闻的气味,低下头,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他冰冷的额头上,滚烫的泪水不断滑落,声音破碎得不成句子:“对不起…我来晚了…沈玠…对不起…你睁开眼看看我…求你了…别丢下我…你说过要等我的…”
在她一声声泣血的呼唤和那剐心蚀骨的眼泪刺激下,沈玠那已然涣散的瞳孔,竟奇迹般地、极其艰难地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光。
他用尽了生命中最后残存的所有气力,挣扎着,与那沉重的、拖拽他意识下坠的黑暗抗衡着。
终于。
那如同蝶翼般脆弱、早已失去血色的眼睫,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然后,缓缓地、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细微的缝隙。
模糊的视线里,映入了宜阳那满是泪痕、悲痛欲绝的脸庞。
同时,他那只一直无力垂落的手,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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