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洗刷不尽的污名(4 / 5)
“奴婢该死……污了地……污了您的眼……洗不净了……再也洗不净了……”他瘫在垫子上,气息微弱游丝,却仍在无意识地、断断续续地、机械地重复着这些破碎的字句,仿佛这是他生命中最后的绝唱。泪水混合着额角不断涌出的温热鲜血,糊了满脸,使得他整张脸看起来更加可怖、凄惨,如同被无情践踏过的残破玩偶,“让奴婢死……求求……死了干净……”
宜阳被这突如其来的、极端惨烈的自戕行为吓得小脸煞白如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但看到沈玠额头上那不断涌出的、刺目的鲜血和他那彻底崩溃、一心求死的绝望模样,一种更强烈的、近乎本能的情感猛地压过了最初的恐惧——那是绝不能让他就这样放弃!绝不能让他死在自己面前的执拗!
她几乎是扑了上去,不顾那涌出的、温热的鲜血会弄脏自己华贵崭新的衣裙,用自己小小的、纤细的身体死死地抱住沈玠不断痉挛颤抖、试图蜷缩起来的肩膀和头颅,用尽全身的力气阻止他再次伤害自己。她的力气那么小,怀抱甚至有些笨拙,却抱得那样紧,那样决绝,仿佛一松手,眼前这个破碎的人就会真的化为一滩血水,彻底消失不见。
“不准死!我不准你死!!”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出来的,刚刚止住的眼泪也再次奔涌而出,大颗大颗地砸落在沈玠被血污沾染的、冰冷的头发上,“沈玠!你听着!我说能净就能净!我说你不脏就不脏!你的命是我的!是永宁殿的!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死!你听见没有!!这是命令!!”
她的哭喊声又急又怒,还带着孩童特有的尖锐和不管不顾,却奇异般地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大的、试图强行灌注生机的力量,拼命地想要钻入沈玠那已然一片死寂荒芜、只想自我毁灭的意识深处。
“不过是一盆水脏了!换了就是!伤口破了!包扎就好!天塌不下来!有什么大不了的!!”她一边死死抱着他,感受到他生命的热度正随着鲜血一点点流失,一边语无伦次地、又急又怒地喊着,像是在说服他,又像是在给自己寻找支撑和勇气,“我不准你再说死!不准!!你再敢撞一下试试!!”
沈玠在她稚嫩却坚定的怀抱里剧烈地颤抖着,额头的鲜血还在不断地流淌,背后的鞭伤也因为这番剧烈的挣扎而重新裂开,渗出鲜红的血珠,将刚刚擦拭过的地方再次染红。生理上极致的痛苦和心理上彻底的崩溃绝望交织在一起,将他最后一点意识也碾得粉碎,只剩下了最本能的、破碎的呜咽和无法控制的颤抖,再也说不出完整的字句,只是无意识地、反复地重复着“脏……死……干净……”之类的破碎音节,如同坏掉的机括。
宜阳死死抱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冰冷和无法停止的战栗,能闻到那浓重的、令人眩晕的血腥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他始终无法摆脱的、被视为根源的屈辱气味。她的小手、她的衣袖、她的前襟,早已沾满了他的血,温热的、粘腻的、刺目的。她感到害怕,感到深深的无措,感到一种面对巨大苦难的渺小感,但更多的,是一种绝不放手的心疼和愤怒,一种被激发到极致的、护犊般的霸道。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春桃焦急惊慌到变了调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拍门声:“殿下!殿下!您怎么了?!太医来了!太医来了!您快让太医进去看看吧!!” 显然是听到了里面那声骇人的撞击巨响和不寻常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宜阳抬起头,脸上泪血交错,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却依旧带着哽咽:“进来!”
门被推开,春桃领着一位须发花白、提着药箱的老太医匆匆进来。一进门,看到室内的景象——公主抱着满头满身是血、状况极惨的小太监,两人都是狼狈不堪——老太医和春桃都骇得脸色发白。
“快!快给他看看!先止住额头的血!”宜阳松开沈玠,让出位置,声音急促地命令道,自己却依旧紧紧抓着沈玠的一只冰凉的手,不肯完全离开。
太医连忙上前,先是查看了沈玠额头的撞伤,口子颇深,幸而未伤及要害。他熟练地清洗、上药、包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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