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微光下的囚徒(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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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那个角落,始终为西偏院里那个遍体鳞伤、眼神倔强的少年保留着。那份记忆混合着血腥、糖果的甜腻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揪心,随着她年龄渐长,非但没有模糊,反而沉淀得更加复杂。它不再仅仅是孩童式的同情,更掺杂了一种朦胧的、连她自己都未必清晰的责任感和一种强烈的、想要“保护”什么的欲望。

四年时间,也让宜阳逐渐看清了更多宫廷的暗面。皇兄们隐隐的较量,母后看似平和下的威严,宫人们拜高踩低的常态……她依然被保护着,但敏锐的天性让她开始洞察这层华丽锦袍下的虱子。她明白了,没有权力和力量的“善意”,是多么脆弱和无力。这让她更加渴望真正拥有能“保护”想保护之物的能力。

终于,在她十岁生辰过后不久,一次向皇后请安时,她状似无意地提起:“母后,儿臣宫中伺候的人手虽够,但总觉得少些机灵。想起以前……西偏院那个叫沈玠的,虽犯了错,但听说在北五所磨了四年性子,也该知道规矩了。不如调他回来,在儿臣殿外做些粗使洒扫,也好让他日日看着永宁殿的规矩,时时警醒自身。”

她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一时兴起,挑个熟悉的旧人。指尖却在袖中微微蜷紧。

皇后放下茶盏,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深沉难辨,似乎在衡量什么。四年时间,足以让一个“罪奴”失去所有关注,或许也觉得一个废人放在眼皮底下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更或许是想看看女儿到底想做什么。最终,她淡淡颔首:“既然你开了口,便依你吧。只是要严加管束,若再生事,绝不轻饶。”

“谢母后恩典。”宜阳垂下眼睫,恭敬行礼,掩去了眸中一闪而过的、如释重负又夹杂着紧张的光芒。

命令很快下达。

于是,便有了此刻。

沈玠跟着那个趾高气扬的小太监,慢慢地走在通往永宁殿正殿的宫道上。四年了,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北五所那片充斥着污秽、汗臭和绝望气息的方寸之地。阳光透过高大的宫墙,洒在清扫得一尘不染的青石板上,反射出刺眼的光。他下意识地眯起眼,感到一阵眩晕。

这光太亮了,也太干净了。与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仍带着北五所特有晦暗气味的旧衣,与他指甲缝里怎么洗也洗不净的污垢,与他整个人从里到外透出的卑贱与污浊,格格不入。

每一步都像踩在针尖上。并非地面硌脚,而是一种无形的、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挤压着他,要将他压垮、碾碎。永宁殿的殿宇逐渐清晰,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威严而华丽的光芒,殿阁巍峨,廊柱朱红,一切都透着高高在上的皇家气派,令他窒息。

他能感觉到领路小太监那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嫌弃,甚至不愿与他并肩,快走几步在前,仿佛怕被他身上的“晦气”沾染。沿途遇到的宫人,目光或好奇或冷漠或轻蔑地扫过他,像看一件奇怪的物品。那些目光如同细密的针,扎在他早已千疮百孔的自尊上——如果那还能称之为自尊的话。(“浊物……污秽……怎配踏足此地……这里的风,都比北五所的干净……”)

他死死低着头,恨不能将整个身体缩起来,缩小到无人可见。喉咙干得发紧,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呼出的气息会玷污了这洁净的空气。腰臀以下,那些早已愈合的旧伤疤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不是因为行走,而是因为这巨大的、无所适从的惶恐和自惭形秽。

终于,到了永宁殿偏殿外。领路太监尖声通报后,示意他进去,自己则嫌恶地退到了一边,仿佛完成了一件极其肮脏的任务。

殿内光线柔和,弥漫着淡淡的、清雅的熏香,与他习惯了四年的霉味和恶臭截然不同。地面光可鉴人,陈设精致典雅,每一处细节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主人的尊贵与洁净。

沈玠的脚步在门槛外顿了一下,几乎是本能地迟疑。他看着自己那双沾着尘泥的破旧布鞋,不敢踏上去,仿佛那光洁的地面是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域。

“进来。”里面传来一个声音。一个女孩的声音,努力保持着平稳和威严,却依旧能听出几分属于这个年龄的清亮,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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